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层。走廊尽头那扇胡桃木大门前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见到他们立刻迎上来。
“鹿总,资料都准备好了。”他推推眼镜,目光转向鹿卿,“这位就是……”
“我弟弟鹿卿。”鹿昭介绍道,“张秘书,给他准备个位置。”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十几号人。鹿卿跟着鹿昭走进去时,所有交谈声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有好奇的,有审视的,更多的是算计。
“各位。”鹿昭在主位坐下,“今天除了季度汇报,还要介绍我弟弟鹿卿加入公司。”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鹿卿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腼腆微笑,心里已经把在场每个人的微表情分析了个遍。
财务总监汇报时,鹿卿注意到几个可疑的数据波动。
他假装玩手机,偷偷拍了张投影仪上的图表。原主大学辅修过会计,这些猫腻逃不过他的眼睛。
“……上季度净利润增长12%,主要来自海外市场……”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目光飘忽。
鹿卿在心里冷笑。昭阳集团所谓的“海外市场”,怕不是洗钱通道吧?难怪鹿昭急着带他来——这是要拉他下水?
会议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人急匆匆推门进来,在鹿昭耳边低语几句。鹿昭脸色微变,起身道:“抱歉,各位继续。李总监,你主持一下。”
他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鹿卿一眼。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窃窃私语立刻炸开。
“听说鹿氏破产了?”
“这位就是刚认回来的真少爷吧?”
“长得真像鹿总……”
鹿卿低头摆弄手机,耳朵却竖得老高。这些职场老油子的闲话里往往藏着真金白银的信息。
“海外账户被冻结了……”
“祁家那边……”
听到关键词,鹿卿手指一顿。他状若无意地抬头,正好对上李总监探究的目光。对方立刻挂上假笑:“鹿少爷对财务感兴趣?”
“有点复杂。”鹿卿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一直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
李总监明显松了口气:“鹿总会安排适合您的位置。”
会议结束后,鹿昭还没回来。张秘书带着鹿卿参观公司,一路上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
“鹿少爷和祁家熟吗?”路过茶水间时,张秘书突然问,“听说您和祁少……”
鹿卿停下脚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张秘书被他看得后退半步,咖啡差点洒出来。
“我和祁北屿。”他一字一顿地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句话说得太大声,附近几个员工都听见了。鹿卿满意地看着他们低头假装忙碌的样子——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公司。
鹿昭直到午饭时间才出现,带他去公司附近的餐厅。包厢门一关,他直接开门见山:“财务部有问题。”
鹿卿切牛排的手没停:“哦?”
“有人在挪用公款。”鹿昭盯着他的眼睛,“数额不小。”
鹿卿慢条斯理地嚼着牛肉,等对方继续。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妙,可惜他不上当。
“我需要你帮忙查。”鹿昭终于图穷匕见,“你和祁北屿……真的断了?”
刀叉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鹿卿放下餐具,扯开领口露出那些淤青:“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鹿昭的目光在那片淤青上停留了几秒,突然伸手碰了碰。鹿卿浑身一僵,差点条件反射给他个过肩摔。
我靠,他他他,他摸我,这要是被小疯子看见,估计就要来杀人了,呸呸呸,怎么又想到他去了。
“疼吗?“鹿昭问。
这个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鹿卿措手不及。他躲开那只手,干巴巴地说:“习惯了。”
回公司的路上,鹿昭接了个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挂断后,他直接让司机改道去医院。
“怎么了?”鹿卿问。
“父亲心脏病发作。”鹿昭揉着太阳穴,“可能是被鹿明气的。”
医院消毒水味刺得鼻子发痒。鹿父躺在VIp病房里,脸色灰败得像具尸体。鹿母守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
看到他们进来,鹿父挣扎着要起身。鹿昭赶紧按住他:“别动,医生说要静养。”
“公司……怎么样?”鹿父气若游丝地问。
鹿昭简单汇报了几句。鹿父听完,浑浊的目光转向鹿卿:“你……回来帮帮你哥……”
鹿卿站在床尾,突然觉得这一幕荒谬至极。几个月前把他当垃圾,现在倒想起他来了?他垂下眼睛,乖巧地点头:“我会的。”
趁鹿昭去医生办公室的空档,鹿卿溜到消防通道,掏出那部隐藏手机。有三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
「我又受伤了,伤口发炎了」
「李医生说要缝针」
「你为什么不回消息」
每条间隔半小时,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
鹿卿想象着祁北屿抱着手机等回复的样子,胸口那阵闷痛又来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回复:「活该,谁让你不老实养伤」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打了过来。鹿卿手忙脚乱地挂断,回了个「不方便」。
对方立刻发来一张照片——祁北屿躺在病床上,手臂缠着绷带,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活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鹿卿盯着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钟,直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才慌忙锁屏。是鹿昭。
“躲这儿干嘛?”鹿昭问。
“透口气。”鹿卿把手机塞回口袋,“爸怎么样?”怎么整的和偷情一样?
“需要做搭桥手术。”鹿昭靠在墙上,突然问,“你恨我们吗?”
这个直球打得鹿卿措手不及。他转头看向窗外,一群鸽子正掠过灰蒙蒙的天空。
“重要吗?”他反问。
鹿昭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回家吧。”
与此同时,祁家庄园里鸡飞狗跳,因为祁北屿发烧好了后,公司出事,有人找茬,他又去打架了,然后可能是想着鹿卿有点分神,然后被人开了一刀。
“小祖宗!别乱动!”祁烙按住试图下床的祁北屿,“伤口会裂开的!”
祁北屿充耳不闻,执拗地盯着手机屏幕。那「活该」两个字的回复让他嘴角上扬,但随即又垮下来——鹿卿还是不肯接他电话。
“我要去找他。”祁北屿伸出纤细的手臂,指着天花板宣布。
祁炎端着药进来,闻言翻了个白眼:“先把消炎药吃了再说,谁让你又出去打架,你这自愈能力好也不能这么用啊。”
祁北屿乖乖吞下药片,然后继续闹腾。两个哥哥合力才把他按回床上,累出一身汗。
祁家已经琢磨出规律了,小家伙儿的伤口,愈合能力是有一定的规律的。
比如说祁北屿今天受到的刺激比较大,或者兴奋,那个愈合能力可以翻两倍,但是如果他只是小伤,则不会好。
换个意思说就是,如果祁北屿兴奋的时候,心脏中枪,可能不会死,会直接愈合,但是如果是夜晚睡着中枪,那可能会直接死亡,愈合能力没有效果。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弟弟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异,从小到大都这样,这小疯子,还真的是可怕。
不过现在应该好好安抚好小家伙。
“你说你图什么?”祁烙揉着被抓伤的手背,理直气壮的开口,丝毫不担心伤了弟弟的心,“人家都跟你分手了。”
“什么叫分手,他是我的玩具!”祁北屿突然暴起,把床头柜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他不会不要我的!”
玻璃碎裂的声音引来管家。老管家看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小少爷,您母亲最不喜欢您这样。”
这句话像按了暂停键。祁北屿瞬间安静下来,蜷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他给我回消息了。”他小声说,把手机屏幕给哥哥们看,“看,他关心我。”
祁烙和祁炎对视一眼,同时扶额。那条「活该」在他们看来怎么都不像关心,但弟弟开心就好。
这个恋爱脑。
“睡会儿吧。”祁炎摸摸他的头,“等你退烧了,我们……再想办法。”
祁北屿把手机贴在胸口,终于闭上眼睛。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血泊里,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他拼命想看清那是谁,却怎么也跑不过去。
城市另一端,豪华公寓的落地窗前,鹿漆放下监听设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意思。”他晃着红酒杯,“小北屿你居然是个痴情种?”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刚破解的通讯记录。虽然只有短短几条,但足以证明鹿卿和祁北屿根本没断干净。
“鹿卿啊鹿卿。”鹿漆抿了口酒,“你可真是……让人惊喜,但是你不应该靠近他的。”
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境外号码:“计划有变,先别动那笔钱……对,钓条大鱼。”
窗外,暮色降临。整座城市渐渐亮起灯火,像一张巨大的棋盘,而棋子们正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既定位置。
鹿卿站在新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
手机在掌心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玩具……”他喃喃自语,“谁是谁的玩具啊,猫崽子,我真的是败给你了。”
夜风吹起窗帘,露出藏在下面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一半。
鹿卿很清楚,这场戏才刚开场,而他必须时刻准备好退路。
毕竟,棋盘那端坐着的不只是鹿家人,还有个随时会发疯的小疯子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什么时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