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烟雨迷楼
江南的雨丝比京城的雪更磨人。我撑着油纸伞走过朱雀桥时，伞骨上的铜铃发出细碎声响——那是用李德全喉骨磨制的「镇魂铃」，遇暗月死时便会发烫。萧玦紧随其后，他腰间新配的玄鸟佩与我掌心的玉佩共鸣，在雨幕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前面就是『销金窟』。」萧玦指了指河对岸的画舫，朱漆栏杆上挂着百盏琉璃灯，在烟雨中明明灭灭。画舫二楼的窗棂里飘出龙涎香的味道，与母亲血书里提到的一模一样。
我踩上摇摇晃晃的渡船，船娘低头时，我瞥见她后颈有个淡红色的月牙形胎记——和生母日记里画的「暗月标记」分毫不差。萧玦突然按住我的手，用暗语写道：「她袖口有淬毒的菱角。」
船行至河心，船娘突然掀翻船板，无数毒针飞射而出。我拽着萧玦跃入水中，毒针在水面上激起绿泡。潜游到画舫底下时，我摸到船底刻着的北朔文字：「月主之舟，生人勿近。」
「月主不是丞相吗？」我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雨水。萧玦扯下船娘的头巾，露出一张与柳氏有七分相似的脸：「她是柳氏的孪生妹妹，暗月『影使』。」
影使突然从水中跃起，手中短刃刺向萧玦后心。我甩出镇魂铃，铃声震得她七窍流血，却在她倒地前听见一句北朔密语：「龙涎香在……」
画舫的窗突然打开，一个身着杏黄襦裙的女子探出头，她鬓边插着的玉簪雕着半只玄鸟——正是母亲失踪的那支。「苏姑娘，别来无恙。」她声音软糯，却让我想起李德全临死前的狞笑。
萧玦挥剑劈开舱门，里面的景象让我瞳孔骤缩：数十个木笼里关着孩童，每个笼子都贴着符纸，正是暗月血祭的活祭品。女子坐在主位上，把玩着一匣龙涎香，香灰里埋着半枚狼头令牌。
「你是谁？」我握紧玉佩，白光与笼中符纸产生共鸣，震碎了半数木笼。女子轻笑，起身时裙摆扫过香灰，露出脚踝处的暗月图腾：「我是你母亲的师妹，也是当今暗月『月主』。」
母亲的师妹？生母日记里从未提过。萧玦突然咳血，手臂上的旧疤泛起红光——那是暗月始祖力量觉醒的征兆。月主见状，抛来一锭金元宝：「萧将军，别忘了你我当年的约定。」
金元宝落在我脚边，背面刻着母亲的闺名「晚晴」。我猛地抬头，看见萧玦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倾颜，别信她……」
月主突然拍掌，画舫四壁弹出无数尖刺。我拽着萧玦躲进木笼，却听见他咬牙道：「当年我被北朔掳走时，是她救了我……」
尖刺擦着笼门而过，我看着月主腕间的玉镯——那是母亲的陪嫁之物。「你偷了我娘的东西！」我挥玉佩击碎玉镯，碎片中掉出一卷血书，正是母亲未写完的日记：「玦儿被月主控制，唯有龙涎香能解……」
月主脸色骤变，抓起龙涎香就要点燃。我甩出镇魂铃打落香匣，龙涎香撒了满地，竟在雨中化作无数萤火虫，照亮了画舫暗格——里面堆满了人骨，头骨上都刻着暗月图腾。
「这些都是被你害死的人？」我捡起一块刻着「苏晚晴」的头骨，指尖触到后脑的刀伤，正是斩首所致。月主狂笑，抓起一把骨粉撒向我：「不错！你母亲当年发现我才是暗月真正的始祖宿主，就该去死！」
萧玦突然挡在我身前，骨粉渗入他伤口，竟让旧疤发出强光。月主惊恐后退：「不可能！你的血……」
「我娘用自己的血给我换了他的命。」我抚摸着萧玦的疤痕，终于明白母亲日记里的「血祭换魂」是何意。当年母亲用自己的心头血，将萧玦体内的暗月始祖力量引到自己身上，却被月主灭口。
月主见状，启动了画舫的自爆装置。萧玦抱着我跃入水中，身后的画舫在爆炸声中解体，无数萤火虫般的龙涎香飞向夜空。游到岸边时，我看见月主站在燃烧的残骸上，对着我们嘶吼：「暗月的诅咒不会消失！」
她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黑蝶，每只蝶翼上都刻着暗月图腾。萧玦用剑劈开蝶群，却有一只停在我掌心，翅膀上的纹路组成一句话：「龙涎香在雷峰塔底。」
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我看着掌心的黑蝶渐渐化为灰烬，又看看萧玦手臂上淡去的疤痕，心中百感交集。母亲的仇报了，暗月的月主也死了，可为什么，我却觉得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去哪？」萧玦递给我一块干帕子。
我望着远处的雷峰塔，塔尖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去塔底，看看我娘到底藏了什么。」
雷峰塔底的地宫弥漫着霉味，石墙上刻着与柴房相同的符阵，只是中心多了个凹槽，正好能放下玄鸟玉佩。我将玉佩嵌入，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口青铜棺。
棺盖打开的瞬间，萧玦猛地将我推开。无数毒箭从棺内射出，钉在我们身后的石壁上，箭尾绑着母亲的发丝。棺中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匣龙涎香，香匣上刻着北朔文：「始祖之息，以血为引。」
「这是暗月始祖的本源力量。」萧玦脸色凝重，「当年你母亲就是想毁掉这个。」
我拿起香匣，龙涎香突然化作血水，顺着我的手腕流向锁骨处的烫伤。逆魂蛊剧烈震动，我竟听见始祖的声音在脑中回响：「杀了萧玦，你就能得到永恒的力量……」
「倾颜，别听他的！」萧玦挥剑砍向香匣，却被我用玉佩挡开。始祖的力量在体内翻涌，让我想起柳氏临死前的狞笑，想起父亲化灰时的悔意，想起母亲被斩首的头骨。
「我不会杀他。」我将香匣摔在地上，龙涎香血水渗入符阵，竟将所有暗月图腾洗成了玄鸟纹。萧玦震惊地看着我：「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娘是玄鸟神女的转世。」我抚摸着石壁上新生的玄鸟纹，终于明白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光暗同源，唯有大爱能化煞。」
地宫突然震动，无数玄鸟虚影从符阵中飞出，将残余的暗月图腾彻底净化。萧玦手臂上的疤痕化作一道玄鸟印记，与我的玉佩遥相呼应。
走出雷峰塔时，江南的晨雾已经散去。我看着手中的玄鸟玉佩，又看看萧玦腕间的玄鸟印记，突然笑了。
母亲的仇报了，暗月的诅咒被净化了，而我和萧玦，也终于摆脱了始祖的控制。
「结束了。」萧玦轻声道，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摇摇头，指着天边的乌云：「暗月的阴影或许还在，但只要我们还在，光就不会灭。」我从怀里掏出母亲的白发，将它埋在雷峰塔下的泥土里，「娘，您可以安息了。」
回到京城时，皇帝的蚀心蛊已经痊愈，他在太和殿设宴款待我们，席间颁布新政，彻查暗月余党。父亲的牌位被移出祠堂，换上了母亲的灵位。
夜深了，我站在汀兰苑的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萧玦走来，将一件狐裘披在我肩上：「在想什么？」
「再想未来。」我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玄鸟佩与他腕间的印记相贴，发出温暖的光，「你说，我们能看到真正的太平吗？」
萧玦笑了，眼中映着月光：「只要我们一起走下去，就一定能。」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却不再是黑暗的味道，而是带着新生的希望。
暗月的迷踪终于揭开，那些血与火的过往，都已化作尘埃。
但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新的暗月余党，或许还会有新的阴谋诡计。但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有萧玦，有母亲留下的玄鸟之力，有一颗不再被仇恨填满的心。
下一站，或许是塞北的草原，或许是西域的荒漠，无论哪里需要光明，我们就会去哪里。
抬起头，我望着京城的星空，眼神坚定如铁。
这场与黑暗的战争，我们赢了。
而我，苏倾颜，将带着母亲的遗志，和萧玦一起，走向充满光明的未来。
因为我知道，只要心中有光，就不怕夜的黑。
烟雨江南的迷楼已毁，但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