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倒座房。
贾张氏通了通炉火,让棒梗自己回小床上去玩。
她则坐在与了小床相隔不到一米的另一张床上。
枯燥的老手摸索着冷冰冰的床单。
贾张氏一张老脸泛起潮红,但没多久便又重新白了下来。
她思念~思念着那个,让她重新做回了女人的男人。
可一想到,对方宁愿坐牢,也不愿意跟自己生活。
她的内心就一阵阵绞着痛,和现在这床铺一样...冰冷。
而被他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此刻正在父母家畅快的忍受着责骂。
“你说说你,你怎么想的?每个月给钱就给钱吧,你把口粮给了,算怎么回事?”
许父满脸阴沉的敲击着桌面,口吻中说不出的气愤。
“那我咋办?不给口粮那老虔婆能放我走?”许大茂夹着花生米,说话吊儿郎当。
嘴角含笑的样子,仿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在乎。
“那你把口粮给了,你咋活?”许父一拍桌子,火冒三丈的站起身。
怒其不争得指着许大茂鼻子就骂。
“难不成你还真指望着,我们俩养你一辈子不成?”
见自己老头真的发火了,许大茂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
按着许父坐下,开口哄道,“我的好爸啊~您儿子是不靠谱的人吗?
这事儿啊,我早就想好了。
等回头上了班,我虽然没了口粮,但我工资高了呀。
现在粮食贵买不到,但粮票又贵不到哪里去,我到时候倒腾些粮票回来。
拿粮票,每天中午在文化局食堂多打一份饭,不就把晚饭也解决了~”
“你说多打就多打?现在哪儿的食堂能让你多打饭?”许母忍不住问道。
如今粮食紧张得要死,有多余粮票也买不到粮站粮食。
粮站基本只发居民定粮,不收粮票,不卖粮。
(定粮是拿粮本盖章子,当月领不完的可以换成粮票。)
很多人就从工厂食堂,用粮票多打些饭带回家。
变相的,也算是把粮票花出去了。
但这么弄,工厂可受不了。
他们也没有余粮啊,每月就那么些指标粮,工人们这么搞,那不把厂领导们逼死了。
后来,每个人每天能打多少饭,也就被定死了。
“哎呀,妈~这您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肯定有同事是从家里带饭的。
他们中午反正也不打饭,我让他们帮我打一份不就完了~”
许大茂端起小酒咂吧了一口,美滋滋的摇了摇头。
许父许母对视一眼,这倒也是个办法。
至少,用不着从他们老两口自己嘴里扣吃的。
“可是哥,那你这样弄,一个月恐怕也剩不下啥钱了吧。”
许大茂妹妹许玲玲说道。
许大茂瞥了自己妹妹一眼,摇了摇头。
“剩不了就剩不了呗,总好过跟那个老太婆住一起。”
一想到贾张氏那张枯皮老脸,许大茂刚夹起准备丢进嘴里的花生米,都被他恶心的放了回去。
筷子一丢,顿时没了胃口。
“以后别跟我提那边的事儿!烦!”
“成吧,不提就不提了。咱们斗不过人家,也只能认栽......”许玲玲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姥姥!”
许大茂怪叫,脸上横肉都抖了起来,“别看我现在是跑回来的。
但我话放这儿,这辈子我要是不整死他梁大刚,我就不叫许大茂!!!”
被许大茂这么一说,许父那张奸诈的老脸也浮现出不甘心,敲着桌子,阴恻恻道,“是得想个法子弄弄他,要不然我这口气,也咽不下......”
“行了行了~你们爷俩一个个平时看着厉害,遇见那真横的,还不是头破血流,净身出户。
错了就认,先把自己日子过好得了!”
许父被噎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残缺一块的耳朵。
内心发怵。
但许大茂显然并不服气。
“等着看呗!我还就不信了,他梁大刚一辈子就没个倒霉的时候?
我许大茂盯他一辈子,还盯不出他一个漏儿?”
许母翻起了白眼,“工作不在一起,生活也不在一起,人家有漏还能让你盯上?”
“妈!您怎么老泼我凉水啊!”许大茂急了。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许父伸手按了按,“现在先别想着那梁大刚了,大茂的工作最重要。”
说着,指了指放在旁边高低柜上,专门准备好的酒水礼物看向许大茂。
“大茂啊,文化局那差事,你爸我可把一辈子人情全用完了。
现在剩下这最后临门一脚。
初三登门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把人家王科长哄高兴喽啊!”
“这您放心,这事儿我擅长!”许大茂也是难得的正经了一次。
虽说他去文化局也就是个普通职工,但跟厂里比起来,那提升空间可不小。
入党,当干部的可能性要高得多。
真有哪一天,自己能从文化局爬起来,他梁大刚算个屁啊!
一个破司机,自己不治死他!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次这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就在许大茂根据许富贵提供的王科长性格爱好,在脑子里模拟见面之时。
自家大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正在脑子里跟人家王科长谈笑风生的许大茂眉头一皱。
“谁啊!这大过年的!”
没好气的站起身,许大茂披上大衣,开门掀帘子,走了出去。
见到面前之人的瞬间,许大茂脸色一紧,左右看了两眼,赶紧将人搂到了角落。
“你咋来了?”许大茂低声询问。
被问之人,是一个尖嘴猴腮,长相猥琐的虚弱青年。
这青年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裹着厚厚的大衣,依然浑身打摆子。
“找...找你...喝酒......”
青年说话结结巴巴,但许大茂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只因为此刻的他也紧张万分。
“谁跟你说我家在这儿的!”
青年低头小声道,“刘子......就是他让我来叫你喝酒的。”
许大茂皱了皱眉头,“大过年的刘子抽什么疯?他咋不自己来?”
“我打牌输了......被安排这苦差事......”
“好啊~你们还打牌?这不叫我?”
“这...不是来了吗?”
“成!你等着!
反正待在家里也无聊,我进去说一声,咱就走!”
“那你快点......”
许大茂回屋说了声去打牌,也没管屋里人的挽留,径直搂着青年离开了。
“去哪整?”
“我家~”
“你家瓶瓶罐罐的全是药,他们也不怕喝错喝死!”
“就我家...没人......”
“也对,那就走着,今儿看我给你们赢得就剩裤衩,然后再全都喝到桌子下面!”
“呵......”
青年虚弱的笑了笑,缩在袖口的手紧紧握拳。
手心中,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