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问天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率先迎了上来,那双炯炯有神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期待。
“林天小友,六个时辰已到,此行收获如何啊?”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自然的亲和力,仿佛一位关切晚辈的慈祥长者。
林天对着两位长辈恭敬行礼,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丝毫不见精神耗尽的疲态。
“收获巨大,远超晚辈想象。”
“多谢宗主与老师为我争取到如此宝贵的机会。”
杨问天仔细打量着林天,见他神气十足,眼中不仅没有疲惫,反而精光熠熠,心中那份惊疑愈发浓重。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未曾改变分毫,朗声笑道:“哈哈哈,有收获就好,有收获就好!看来这趟枪塔,你没有白来!”
接着他从魂导器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递了过去。
“这是‘悟法丹’,你且服下。”
“此丹药不仅能帮你快速恢复消耗的精神力,更能助你凝聚感知,将今日所观所感,牢牢巩固下来。”
林天能感受到这位族长毫不作伪的善意,没有推辞,郑重地接过玉瓶。
“多谢族长厚赐。”
就在这时,一旁始终沉默的杨逍,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小天,你跟我来。”
杨问天闻言,看了一眼面色恢复严肃的杨逍,又看了看林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着点头道,
“应该的,应该的。杨逍长老悉心教导,也是你的福分。你们师徒慢聊,我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了师徒二人。
杨逍转身,带着林天离开了这座广场,穿过一条幽静的鹅卵石小径,最终在一片无人打扰的竹林前停下了脚步。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光影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刚才还融洽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杨逍转过身,他没有看林天,目光落在身旁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松之上,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在林天的心上。
没有质问,没有怒斥,只有最直接的探寻。
“你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天能感觉到,老师此刻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是深深的失望。
来了。
林天心中叹了口气,心中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在踏入枪塔,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就知道,事后必然要面对老师的问询。
这件事,他无法事先与老师商量。
如果提前说了,以老师的为人,必然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宗族的万年传承,一边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
他不想让老师为难。
所以,他选择了先斩后奏。
现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
剩下的,就交给自己这张还算厚实的脸皮来扛下一切吧。
林天迎着杨逍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师,学生知错了。”
他先是诚恳地认错,接着才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进入枪塔的机会太过难得,学生实在不想错过任何一点可能。”
“所以,你就囫囵吞枣,走马观花?”杨逍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你可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那般翻阅,又能领悟几分?不过是看了个热闹,平白浪费了这份机缘!”
“不是的,学生做了一个取巧的尝试。”
“我让我的魂灵,在我的精神之海中,将那些手札典籍……全都抄写了一遍,全都融入了我的精神识海,待到日后再细细消化!”
让魂灵……在精神之海里……抄书?
竹林里,一时间,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杨逍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操作?
即便是他游历大陆数十年,见识过无数奇人异事,也从未听说过如此离谱的行事方式。
他下意识地将一丝心神沉入自己的精神之海。
那片由雄浑魂力构筑的空间里,一头体型健硕、浑身长满坚硬黑毛、头顶两支螺旋尖角的山羊,正悠闲地趴着打盹。
这正是他的武魂“破魂枪”所契合的魂灵——破魔山羊。
那头山羊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注视,扬起高傲的头颅,对着虚空“咩咩”地叫唤了两声,显得十分神气。
杨逍的额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再无法想象,林天的精神之海里,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一头拥有高等智慧的魂灵,拿着一支由精神力构建的笔,在精神力所化的纸章上,疯狂地抄录着那些古老晦涩的枪法典籍?
这画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与荒诞。
他再次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诚恳认错”的弟子,心中翻江倒海,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
杨逍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想了半天,才为自己这个弟子匪夷所思的行为,找到了一个还算贴切的词。
“你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他还能说什么?
骂他?
没有违反族规,骂他什么?
说他不走正道?
可他偏偏就用这种“歪门邪道”,将整个破之一族的枪法典籍库,硬生生搬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最后,杨逍重新将目光投向林天,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也无比郑重。
“小天,你是我的弟子。”
“但这毕竟是我族的万年积累,是我破之一族立足于世的根基之一。”
“绝不可外传分毫。”
林天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神情肃穆,他甚至直接召唤出了自己的擎天枪武魂。
那杆闪烁着白炽色光芒的长枪悬浮在他身侧,散发出厚重无匹的气息。
“弟子林天,以武魂起誓!”
“今日于枪塔内所见所闻,若有半句外传,便叫我此生修为再无寸进,武魂崩碎!”
以武魂起誓,对于魂师而言,是最为严重和神圣的誓约。
如此誓言,让杨逍眼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消散,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嗯。”
他只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转身悄然离开了。
杨逍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竹林的另一头,只留下林天一人,与他那杆嗡鸣作响的擎天枪,静静地站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