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新报》的第二期主角自然是大晟开国至今的帝王们,尤其是景和帝,独得一个版面,加之有林观复这个一手消息来源,专门进行了一个专访,也算是为日后打了个样。
景和帝面上一副勉强配合的模样,但等到第二期正式发售,都没等林观复送进宫来,福安已经差人亲自去拿了,一拿就是上百份。
林观复笑着打趣他这是在帮她消库存,景和帝在女儿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藏着心思,但她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越发亲近,反而感情越发亲昵。
“你的书肆可是每日限量,上一期的新报可是有人高价收,不存在卖不出去的情况。”景和帝好奇地问,“你上一期卖了多少份?这次还是一如既往吗?”
林观复:“本来只准备了一千份,后来又加印了五千份。第一期暂时不会再加印,第二期预备的量是一万三千份左右,再多就有些超额了。”
这个数量已经能达成她的目的,没必要为了销量大肆印刷,发展到最后一定会是黄牛倒卖。
“上万份?”景和帝对这个数字十分吃惊,终于问到点子上,“你,让人琢磨的新版印刷?”
林观复:“暂时还不能进献给父皇,技术还需要优化,新报用这个不用考虑成本是因为我在控制数量,而且还有广告商的费用。若是用于刊印书籍,技术需要再精进,而且成本划不来。”
景和帝没再多问,总归她不会和他藏私。
林观复好似一心扑在《大晟新报》上,但等到盐铁司奏对前夕却霸道地宣布她要参加。
从昭阳公主府出发行至朱雀街,天边还未泛起微白,晨雾未散,连商铺都未开张,只有卖早食的铺子已经开火,早起的货郎挑着担子匆匆走过。
林观复坐在轿辇内闭目养神,脑袋里复盘这段时间的行动,同时找补还有哪些需要更完善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今日盐铁司奏对又要如何应对。
“咻!”
安静的朱雀街突然传来尖锐破空声响,一支弩箭深深钉入轿柱,箭尾还未停止震颤。
“有刺客,护驾!”
染秋的呼喊声刚刚响起,第二箭已经紧接而至。
“铮!”
长剑寒光一闪,箭矢应声断为两截。
公主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训练有素的将轿辇保护其中。
“啊!”
街边茶楼二层传来惨叫,林观复掀开轿帘,正巧看见有人翻滚着下来,胸口还插着一柄匕首。
“留两个活口。”林观复冷声吩咐。
其他的就不用顾虑了。
染秋紧张兮兮地护在林观复跟前:“公主贵体,还是先到一旁避让一番吧。”
林观复指尖落在插入轿柱的箭矢上,冷笑道:“不用。本宫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沉不住气。”
刺客并不多,公主府的护卫抓了两个活的回来,杨世羽带领的禁军赶到时现场一片狼藉,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刺客身上还沾着血迹,但他没有分出丝毫目光。
“杨世羽救驾来迟,请公主赐罪。”
轿辇里传出声音:“杨指挥使已经来得很快了,剩下的就交给杨指挥使了。至于父皇那,劳烦指挥使回禀一声,今日本宫便不去听盐铁司奏对了。”
“臣护送公主回府。”
一直回到昭阳公主府林观复才露面,杨世羽瞳孔骤缩,情急之下靠近两步:“公主,您受伤了?”
林观复的袖子被穿透,还沾染着血迹,林观复诧异地瞟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林观复第一时间回到书房,青黛看到这一幕同样被吓得够呛。
“青黛,去请张大夫回来为本宫看伤,过一会儿再去宫中请乔太医。”
青黛回过神来:“奴婢遵命。”
杨世羽还要跟着,林观复提醒:“杨指挥使,刺客可是公主府的人抓的,别到时候死在狱里。”
杨世羽:“公主放心,人绝不会出问题。”
“公主伤得可重?”
林观复甩了甩宽大的衣袖:“你真当护卫都是吃素的?”
“既然有人这么配合地凑上来,本宫自然要收点利息。”
杨世羽:“公主也不应当以身犯险。”
林观复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杨指挥使如果真在意,那便将幕后的人揪出来。”
两个人互不相让,最后还是杨世羽低头。
人已经移交给大理寺,昭阳公主居然在朱雀街大庭广众之下被刺杀,幸亏没有出大事,要不然禁军和京兆尹府不知道要处置多少人。
但哪怕如此,景和帝也难得大发雷霆,盐铁司的奏对被打断,景和帝直接出宫来了公主府,大理寺自然不敢让这两个活着的刺客出任何问题。
这若是死在大理寺,他们是有理都说不清。
杨世羽来到大理寺刑房时两个刺客身上已经被用了刑,旁边还专门有太医守着,确保人不会死。
刑房阴冷潮湿逼仄,墙上挂着的刑具依稀可见斑驳的血迹。
被擒的刺客身上血淋淋,大理寺官员看向杨世羽的眼神奇怪。
“刚刚吐了些话出来,咬定是朔方军旧部,为了这些年军饷之事泄愤。”
“哼。”杨世羽冷嗤一声,走近此刻,浓厚的血腥味钻入鼻尖,“大理寺难道想拿这份口供去给陛下和昭阳公主过目?”
杨世羽“好心”提醒:“公主受伤后心情可并不太好,最不喜旁人糊弄她,还是明目张胆地糊弄。”
大理寺官员:“下官自然是不敢,但此刻的招认了什么大理寺自该呈给陛下,不敢擅自决定。”
杨世羽不怕这泼脏水泼到朔方军身上,“我想单独和两个刺客待上一小会儿。”
大理寺官员也很爽快地给他单独审问的机会。
林观复再次上朝露面时手腕处的纱布极为明显。
兵部和盐铁司的脸这几日就没白过,双方都认定了是对方做的这桩事连累了自己,目前只想着如何把身上的黑锅扔掉。
许多人都警惕着林观复,可今日的早朝她过分安静,居然没跳出来让陛下给一个公道,这种安分的态度才叫人心不安。
一直到最后,林观复才站出来,“父皇,儿臣请扩公主府护卫。”
“荒唐!”宗正卿厉声反对,“昭阳你的仪制已经远超公主待遇,若是再扩,是想要比肩亲王仪制吗?”
林观复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手腕处的纱布越发明显,和本身衣袍的颜色格外不衬。
“宗正卿如此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要你养公主府的护卫。”她既不怒也不恼,“实在是本宫胆小,经了刺杀这一遭难免想要多一点安全保障。若是宗正卿能协助大理寺在三日内揪出幕后元首,本宫自然还是放心京城的安全。”
宗正卿却不敢接下这个事,能刺杀昭阳的人显然背后牵扯巨大,明摆着的事已经有抚恤银一案和官盐案,朝堂之上根本没有谁敢接这个案子。
“昭阳公主若是能像其他女子那般安于室,自然不需要担心自身安危。”
林观复都懒得搭理他,当众威胁道:“宗正卿怕是老糊涂了,本宫不爱听的话最好少说。本宫可不管你年纪大不大,反正债多不压身,再加个不敬老也不是什么大事。”
景和帝:“……昭阳。”
还是性子太直了,什么话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宗正卿被气得脸色发白,林观复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来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册子:“父皇,皇城内天子脚下,居然敢有人当众行凶,这人能如此猖狂地对皇室血脉下手,不过是认定父皇可欺而已。”
“公主言重了。”王丞相听着都觉得不对劲了,提醒道。
林观复给面子的没有怼他,眼神直视景和帝:“父皇,儿臣得罪的人很多,但能有这样手笔的,总归不会是普通人。儿臣觉得抚恤银案和官盐案涉及的人有重大嫌疑,女儿实在是无法安枕。”
她就是要乱拳打死老师傅,直接把一切都敞开了说,反正没有人敢堵她的嘴。
大殿内请罪的不在少数,一个个皆说着不敢。
景和帝目光落在林观复手腕处的纱布上,他自然知道并没有受伤,只是当日的情形也从公主府的侍女和护卫嘴里知道情况的危急。
哪怕昭阳胸有成竹、早有准备,可来人冲着要她命来也是真的。
“昭阳公主加领中军都督府佥事,准设翊卫两千。”
林观复立刻乖乖接旨:“多谢父皇。”
一锤定音,彻底把昭阳公主的待遇提到和亲王相同。
宗正卿直接被气晕过去,心情颇好的林观复还好心让人送回府上,顺带还送了大夫上门还有药材。
景和帝在下朝后还专门派宣旨太监带着盖了玉玺的圣旨到公主府重新宣读,铁板钉钉的手续齐全了。
京城就没有能藏得住的事,景和帝这般做可是叫不少人都沉了心。
夜深人静时昭阳公主府依旧亮着烛火,这几日送上门的礼物和拜帖都登记不够,书房里林观复看着摇曳的烛火和生气的杨世羽神情无奈。
“杨世羽,你好像有些弄错了自己的身份位置。”
杨世羽充耳不闻:“公主早就知道这场刺杀,故意迎上去的?”
林观复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是给人递了把刀而已。”
杨世羽:“若是他们沉得住气呢?”
林观复轻轻拨弄了下烛火,火焰跳动下落在窗棂上的影子剧烈波动,“那本宫只能自导自演了。”
杨世羽脸上被阴影埋没,他突然说:“臣请调公主府翊卫。”
林观复顺手就把桌上的笔筒扔出去:“你威胁我?”
“下官不敢。”杨世羽看着落在地上的笔筒不闪不躲。
俩人之间僵持了许久,林观复:“抬起头来。”
杨世羽照做,正正对上她的目光,本能之下偏移开来。
静夜里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林观复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公主府当翊卫有什么意思。不如,”
“你来公主府当驸马吧。”
当晚杨世羽可谓是落荒而逃,看得外面守夜的沉碧满头雾水,一直到听见书房内传来公主愉悦的笑声才放下心来。
只要公主没有不开心,杨指挥使怎么样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