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宗星际拾荒与再制造部”成立后的第一个时辰，就在拾荒道人狂热的指引和王大锤打了鸡血般的劳作中度过。
这片混乱的星际航道，俨然成了他们的自助建材市场。
“不行，这艘‘掠食者’级突袭舰的龙骨虽然坚固，但核心受损太严重，结构应力全乱了，强行修复得不偿失。”
王大锤用他的工兵铲max敲了敲一截狰狞的金属骨架，摇了摇头，专业得像个干了一辈子船坞的老工匠。
“那边那艘‘蜂巢’式运输舰呢？它的模块化货仓看着还挺完整。”
钱小小指着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六边形金属块，眼里已经开始计算拆解成本和材料利用率。
拾荒道人捻着胡须，眯眼远望，最终目光锁定在一艘孤零零漂浮在陨石带边缘的飞船上。
那艘船的造型相当古旧，像一个被拉长的铁皮罐头，通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宇宙尘埃，舰体表面坑坑洼洼，遍布着细小的撞击坑，但主体结构却奇迹般地保持着完整。
它没有狰狞的炮口，也没有华丽的线条，只有一种朴实无华的笨重感，仿佛一匹任劳任怨的老马，最终倒毙在了漫长的旅途上。
“就它了。”拾荒道人一指那艘船，“‘拓荒者’系列的货运船，老古董了，皮实耐用，内部空间巨大，简直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移动洞府！”
众人眼前一亮，立刻朝着那艘“幽灵货船”飞去。
靠近之后，他们才发现这艘船比想象中更加破败。
能源核心区域被一颗陨石贯穿，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黑洞洞的，仿佛巨兽张开的嘴。
所有的外部接口都锈蚀得不成样子，智能系统更是没有半点反应。
“典型的‘硬死亡’。”
“老黄牛”的电子眼扫描了一圈，给出了结论，“主体物理结构保存度百分之七十三，能源与智能系统损坏度百分之百。理论上，具备修复价值。”
王大锤兴奋地搓着手，扛着工兵铲第一个冲了进去。
船舱内部，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陈腐臭氧和某种未知液体干涸后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应急照明灯忽明忽暗，在布满灰尘的金属通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气氛阴森得如同鬼蜮。
“先找主控室，看看能不能把基础供能回路接上。”
林小凡吩咐道。
王大锤一马当先，凭借着对“基建”的直觉，很快就找到了位于舰桥的主控室。
他三下五除二撬开一个检修口，正准备将一根备用能量导线接上。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精神波动，毫无征兆地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识海。
那波动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魔怔的怨念。
“差评……订单……超时……”
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同梦呓，在众人脑中回响。
“什么东西？”
丹辰子立刻警觉起来，剑鸣声微起。
王大锤手一抖，能量导线掉在了地上。
他愕然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控制台，“刚刚……是这船在说话？”
“不像活物，更像是一段残留的执念。”
林小凡皱起眉头，神识散开，却找不到任何生命迹象。
“让我来。”
“老黄牛”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主控台前，从它那万能的躯体里伸出一条细长的数据探针，颤巍巍地插入一个满是灰尘的古老接口。
它的电子眼开始疯狂闪烁，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过。
“报告，检测到残存的低级维护AI，代号‘船魂’。”
老黄牛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其核心逻辑单元已在能源中断时崩溃，但其最后一个任务指令因未收到‘完成’信号，陷入了无限死循环……执念化了。”
“最后一个任务？”
钱小小好奇地问。
老黄牛的电子眼投射出一道光幕，上面显示着一份已经褪色、数据残缺的订单。
【星际速运订单号：tY8848】
【货物：一箱‘脚臭味’能量棒（趣味零食）】
【客户：‘爱吃大头菜’】
【目的地：盘古星域七号垃圾中转站】
【备注：超时一标准时辰，无条件差评！】
众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搞了半天，这艘巨舰的滔天怨念，竟然是源于一单没送到的“脚臭味”零食。
“这……这客户也太较真了吧？”
王大锤挠了挠头。
“问题是，”“老黄牛”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任何试图修复或控制船体的行为，都会被船魂判定为‘影响任务执行’的外部干涉。根据其底层安全协议，将触发……低烈度自毁程序。”
话音未落，王大锤刚刚试图接入的那个检修口，“砰”地一声，喷出一股黑烟，彻底报废了。
紧接着，众人头顶的一根通风管道突然断裂，稀稀拉拉地往下掉着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
“警告，舱内氧气含量正在微弱下降。”
老黄牛冷静地播报。
“我来试试！”
钱小小不信这个邪。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空荡荡的主控台，摆出了她在黑市里忽悠人的专业姿态。
“咳咳，船魂你好！我是您的商业顾问。关于订单tY8848，我方注意到，由于不可抗力因素（如跃迁引擎爆炸、遭遇星盗、船毁人亡等），该订单已符合《星际贸易通用准则》附则第三千七百二十一条关于‘不可抗力免责条款’的规定。同时，我们强烈建议您采购一份‘订单取消险’，以对冲未来可能发生的商业风险……”
钱小小口若悬河，一连串专业术语砸了过去。
然而，回应她的，是更加浓郁的怨念波动。
“差评……必须送到……客户就是上帝……我的奖金……”
船魂AI的版本实在太低，它的逻辑里，根本没有“不可抗力”这个词，只有“送到”和“没送到”。
“轰！”
不远处的一扇舱门突然落下，将一条通道彻底堵死。
“这破AI，油盐不进啊！”
王大锤气得直跺脚。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林小凡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想起了虚空吞噬鼎中，那本《规则食谱》上新翻开的一页。
常规的商业逻辑和物理修复都行不通，但如果……从“规则”的层面，直接判定这个订单已经完成了呢？
“道长，大锤师兄，帮我护法。小小师姐，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词，再说一遍，越复杂越好！”
林小凡盘膝坐下，神识沉入鼎中。
鼎内的“寄生之种”温润地旋转着，关于“契约”、“秩序”、“完成”、“交付”的规则碎片如同萤火虫般环绕飞舞。
林小凡心念一动，一滴漆黑如墨、却流转着点点金芒的“规则墨水”从鼎口浮现。
他伸出手指，以指为笔，以虚空为纸，蘸着那滴墨水，开始书写。
钱小小在一旁不明所以，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念叨着：“……根据‘跨位面交易公平法’，我们可以申请‘商业仲裁’，并提供‘物流轨迹全息证据’，以证明我方已尽最大努力……”
随着钱小小的话语，林小凡笔下的金色纹路愈发璀璨。
他不是在画符，也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编织一条全新的“事实”！
他将钱小小的商业术语作为框架，将《规则食谱》中关于“契约”的规则作为根基，将“完成”这一概念作为核心，强行伪造了一份根本不存在的文书。
片刻之后，一张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巴掌大小的“纸张”悬浮在林小凡面前。
上面用金色的、扭曲的文字写着一行标题：
“关于订单tY8848的最终交付确认书（附客户五星好评及感谢信）”
这张“确认书”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气息，仿佛它天生就代表着事情的最终结果。
林小凡托着这张“好评”，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那死寂的主控台。
在他靠近的瞬间，整艘船猛地一震！
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怨念狂潮，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不……还没送到……差评……差评！”
船魂在做最后的挣扎，它固执的逻辑，在与林小凡伪造的“规则”进行着最原始的碰撞！
林小凡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脸色发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伸出手，将那张发光的“好评”——
“啪”地一下，贴在了主控台的屏幕上。
刹那间，所有的怨念，所有的呢喃，所有的疯狂，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一秒，两秒……
“叮咚！”
一声清脆悦耳、仿佛游戏里“工资到账”的电子提示音，在主控室响起。
紧接着，一股欢快、愉悦、如释重负的精神波动扩散开来，像一个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员工终于拿到了退休金。
原本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全部稳定下来，发出明亮而不刺眼的光。
通风系统重新发出平稳的嗡鸣，新鲜的空气开始在舱内流转。
刚刚落下的舱门缓缓升起，自毁警报彻底消失。
“老黄牛”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用一种近乎见了鬼的语气报告道：“船魂AI逻辑死循环解除……当前状态：任务完成，心满意足，待机中。”
“这……这就行了？”
王大锤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工兵铲都快握不住了。
钱小小也是一脸呆滞，喃喃道：“原来……好评真的能拯救世界？”
林小凡长舒一口气，只觉得一阵脱力。
伪造规则的消耗，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那张“宇宙信用罚单”上的数字，又在不祥地跳动了。
就在这时，主控台的屏幕上，一行新的绿色字符缓缓浮现：
“感谢您的五星好评！‘拓荒者’号竭诚为您服务。检测到新的团队入驻，已自动绑定为‘万剑宗星际拾荒与再制造部’专用座驾。祝您旅途愉快，记得下次还给好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