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愈发和暖,吹绿了山岗,催开了野花。草北屯周遭的山林,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各种耐寒的树木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林下的空地上,更是冒出了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山野菜。蕨菜顶着毛茸茸、紧紧卷曲的“拳头”,刺老芽(刺嫩芽)伸展着带刺的枝条,顶端顶着紫红色的嫩芽,还有那叶片肥厚、带着特殊清香的广东菜(猴腿儿)、叶片呈锯齿状的荠荠菜……大自然慷慨地摆开了它的春季盛宴。
合作社规划的“山野菜采摘体验”项目,也到了付诸实践的时候。这不仅是为了丰富夏季旅游的内容,更是为了让社员们多一项春季的收入来源,同时,也能让来自城市的游客,亲身体验到长白山春天独有的馈赠。
这天上午,合作社组织了一场针对全体社员,特别是负责旅游接待和后勤的妇女们的“山野菜辨识与采摘培训”。培训老师不是别人,正是经验最丰富的曹德海和几位常年赶山的老把式。培训地点,就设在合作社大院,桌子上摆满了刚刚从附近山上采来的、各种新鲜的山野菜样本。
曹德海手里拿着一根肥壮的蕨菜,声音洪亮地讲解着:“大伙儿看好了,这蕨菜,就得挑这种,‘拳头’攥得紧实,茎秆粗壮,颜色翠绿的!那些‘拳头’已经散开、发黑或者太细弱的,就不能要了,老了,口感差,有的还可能有毒!”
他又拿起一捆带着尖刺的刺老芽:“这个,刺老芽,是咱们这儿的宝贝!就得掐它最顶上的那个嫩芽,颜色紫红,一掐就断,汁水足的才好!下面的老梗子可不能要,扎嘴!”
接着是广东菜、荠荠菜、柳蒿芽……老人们耐心地讲解着每一种野菜的特征、最佳采摘时节、以及如何区分那些外形相似但可能有毒的其他植物。
“记住喽!”曹德海最后强调,“咱们带游客进山,安全是第一位的!不认识的,拿不准的,宁可不要,也绝对不能乱采!咱们合作社的口碑,比多采几斤野菜重要得多!”
妇女们,包括秋菊、春桃,甚至一些感兴趣的年轻后生,都听得非常认真,不时拿起桌上的样本仔细辨认,互相提问。周晓白也拿着个小本子,飞快地记录着要点,她打算把这些知识整理成通俗易懂的“采摘小贴士”。
培训结束后,曹大林决定,趁着野菜最鲜嫩的时候,先组织一次小范围的内部采摘,一方面算是实战演练,检验培训效果,另一方面,采摘回来的野菜,可以供应合作社食堂,也可以尝试着进行加工储存(比如腌制、晒干),为未来的旅游餐饮做准备。
第二天,一支由秋菊带队,包括春桃、周晓白以及七八个手脚麻利、参加了培训的妇女组成的“女子采摘队”,背着背篓,拿着特制的小铲和剪刀,向着预先选定的小南沟进发。曹大林不放心,让刘二愣子带着两个探索队的队员远远跟在后面,负责警戒和安全保障。
小南沟距离屯子不远,地势相对平缓,林木以柞树和桦树为主,林下光照充足,正是山野菜生长的好地方。一进沟口,众人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阳光透过稀疏的林冠,洒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脚下,各种野菜如同绿色的地毯,铺展开来。
“快看!这边好多蕨菜!”
“这边!刺老芽!好大一片!”
妇女们发出惊喜的低呼,按照昨天学到的知识,分散开来,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她们不再像以往那样胡乱薅扯,而是有选择地,只取那些最鲜嫩的部分。
秋菊蹲在一丛肥嫩的蕨菜前,用小手铲轻轻贴着根部铲下,动作轻柔,尽量不破坏旁边的植株和土壤。她将采下的蕨菜,整齐地码放在背篓里,还在底部垫上了柔软的苔藓以防磕碰。
春桃则对刺老芽情有独钟。她小心地避开那些尖锐的硬刺,准确地掐下顶端那紫红色的嫩芽,那动作,如同在对待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她一边采,一边还低声哼起了不知名的东北小调,歌声婉转,在山林中轻轻回荡。
周晓白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显得有些兴奋和生疏。她拿着一把小剪刀,对照着脑海里记下的特征,仔细地辨认着。她先尝试着采了几根蕨菜,动作有些笨拙,但在秋菊的指点下,很快掌握了要领。当她成功采到第一根肥硕的刺老芽时,脸上露出了如同孩子般纯真的喜悦笑容。她也将采到的野菜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仿佛那不是普通的野菜,而是大自然颁发的奖章。
刘二愣子带着人,在不远处的坡地上警戒着。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穿着素色衣裳、蹲在地上认真采摘的身影。看到周晓白那开心的样子,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悄悄对身边的队员说:“你们在这儿盯着,俺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啥野兽踪迹。”然后,他便装作巡视的样子,朝着周晓白她们采摘区域的上方走去,确保那个方向是绝对安全的。
采摘进行得很顺利。妇女们互相招呼着,交流着发现“宝藏”的喜悦,背篓渐渐变得沉甸甸的。空气中弥漫着野菜折断后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然而,就在大家沉浸在这收获的快乐中时,负责在另一片区域采摘的孙小满媳妇,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哎呀!蛇!”
众人心里一紧,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朝她那边望去。只见孙小满媳妇脸色发白,指着前面一丛茂密的灌木,连连后退。
走在附近的刘二愣子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同时低吼一声:“都别动!”
他拨开灌木,只见一条约莫一米多长、身上有着暗色环状花纹的蛇,正盘踞在那里,昂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似乎也被惊扰了。是东北常见的棕黑锦蛇,无毒,但突然出现,也确实吓人。
刘二愣子经验丰富,他并没有慌张,也没有攻击。他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缓缓后退,从旁边捡起一根长树枝,轻轻地在蛇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敲击了几下,制造出震动。
那蛇受到惊扰,警惕地看了看,似乎觉得这里不再安全,很快便扭动着身体,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更深的草丛,消失不见了。
“没事了,是条松花(当地对棕黑锦蛇的俗称),没毒。”刘二愣子松了口气,对惊魂未定的孙小满媳妇说道。
一场虚惊。秋菊赶紧走过来安抚大家:“大家别怕,山里遇到蛇虫是常事,咱们不主动招惹它,它一般不会攻击人。以后进山,手里拿根棍子,走路的时候注意点‘打草惊蛇’就行。”
经过这个小插曲,大家更加意识到了安全的重要性,采摘时也更加注意观察周围环境。
日头升高,背篓也差不多装满了。秋菊看了看天色,招呼大家集合,清点人数和收获。每个人的背篓里都装满了鲜嫩的蕨菜、刺老芽、广东菜等,水灵灵的,看着就喜人。
返程的路上,虽然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但大家的心情都格外轻松愉快。她们交流着采摘的技巧,分享着发现的趣事,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回到合作社,将采摘回来的山野菜过秤、分类。这一次内部采摘,收获颇丰。除了留出一部分最鲜嫩的当晚供应食堂,让大家尝鲜之外,剩下的,按照计划,一部分由春桃带着几个妇女进行腌制,另一部分则由秋菊和周晓白负责,尝试着用合作社新买的简易烘干机进行烘干,制作成野菜干,便于储存和未来销售。
晚上,合作社食堂里飘出了诱人的香气。大锅里翻炒着碧绿的蕨菜炒肉,刺老芽蘸着鸡蛋酱,广东菜做了清淡的汤……社员们吃着这自己亲手采摘、无比新鲜的山野美味,赞不绝口。
曹大林吃着饭,听着秋菊汇报今天采摘的情况和遇到蛇的小插曲,又看了看那边正和刘二愣子低声说着什么的周晓白(似乎是在感谢他白天的及时解围),心中十分满意。
这次内部采摘,不仅收获了实实在在的山珍,更是一次成功的演练。妇女们掌握了技能,锻炼了胆识,团队配合也更加默契。而刘二愣子关键时刻的沉着应对,似乎也让他在某个人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山野菜采摘这个新项目,算是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曹大林相信,等到夏天旅游旺季来临,这一定会成为吸引游客的一个亮点。草北屯合作社发展的画卷上,又增添了鲜活而富有生命力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