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当有人问迪欧斯是否见过地狱时,这位传奇猎人只是露出复杂的微笑。
“当然见过。但比起传说中的地狱...人类亲手铸造的地狱,才真正令人毛骨悚然。”
……
……
沉重的仓库大门在迪欧斯手下缓缓开启。昏暗的空间里,唯有几盏魔石灯在中央过道投下惨淡的光晕。两侧铁栅栏后,隐约可见某种生物在阴影中蠕动。
迪欧斯走近栅栏,双手撑在锈蚀的铁栏上。余光瞥见旁边悬挂着一盏古旧的铜铃。在凝视阴影许久后,他猛然拉响了铜铃——
“哞~”
一声奇特的牛叫在仓库内回荡。这叫声不似寻常耕牛那般低沉,反而清脆悦耳,如同少女在模仿牛鸣。
阴影中的生物缓缓爬出,亲昵地凑到迪欧斯手边,粉嫩的舌头讨好地舔舐着他的手指。它全然未觉那只手正微微颤抖——迪欧斯此刻已被滔天怒火冲击得呼吸紊乱,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呵...\"
一声冷笑从牙缝挤出。误解了这声调的生物更加卖力地讨好,周围随即响起更多相似的\"哞哞\"声。
迪欧斯颤抖的手抚上那张美丽的面庞。生物满足地闭上眼睛,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滴答。
“哞?”
生物困惑地睁眼,感受到脸颊的湿润。它好奇地舔了舔——咸涩的液体中浸满难以言喻的悲伤。直到这时,迪欧斯才惊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你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迪欧斯轻抚着那张柔嫩的脸庞,指尖描摹着那双空洞的眼睛。
“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那眼眸中只剩麻木与认命,早已熄灭希望和人性的火种。
“如果你想看一个猎人崩溃的样子...”
迪欧斯收回颤抖的手,转向巴尔。
“那么你成功了。”
“你要如何处理它们?”
巴尔看向仓库的更深处。
“还留有些微人性带到教会观察并复原人性,已经泯灭的话……就地为它们解脱。”
说完他便朝门外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
“快走吧,猎人。区区混血物种,还不是这趟旅途的高潮,接下来,你将见证更多,他们绑架那么多人来是有原因的。”
迪欧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生物,缓缓俯身与它额头相抵。
“对不起...”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没能早点发现你们...让你们遭受这样的屈辱和痛苦...”
说完便跟随巴尔离开。
生物望着迪欧斯离开的背影,眼中有什么东西在迸发出“火花”。
“哞——!”
它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四肢在干草堆上徒劳地抓挠。
它想要站起来,想要接触那残留着温度的额头。四肢越不听它的使唤,它就越发焦躁。浑浊的泪水不断从空洞的眼中流出——就连它自己都不清楚做这种事为什么会流泪。
它只记得在记忆中最模糊的地带,它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生物倚靠在铁栅栏旁,借助坚硬的栅栏,它终于颤巍巍地站起。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它举起前肢。
额头好温暖,她笑了。那里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温度。
当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时,她缓缓倒在干草堆上,就像回到了某个遥远的、温暖的怀抱。
……
……
“还要走多远?”
迪欧斯不耐烦地问道。
巴尔侧身让开通道,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别急,猎人。最震撼的演出,总要留足铺垫才有意思。”
他抬手示意前方。
“现在,去见证真正的杰作吧。”
迪欧斯踏入泛着暗红色幽光的门洞,“嗒、嗒”的清脆脚步声从脚下传来。低头看去,与外界石砌甬道截然不同,这里的地面竟是全金属构造。
“一看就是炼金术士的杰作。”
他冷声道。
“哟,猜得真准~”
巴尔沉重的铠甲踏在金属地面上,发出震耳的轰鸣。他戏谑地补充道。
“不过这么明显的特征,想认错都难吧?”
“不需要多高明眼力。”
迪欧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只有那群炼金术士,才执着于用这种浮夸风格标榜自己。”
穿过幽长的金属通道,迪欧斯的视野豁然开朗——几十名衣着不凡的囚徒正被四名全副武装的护教军严密看守。
巴尔快步上前,其中一名护教军立即行礼汇报。
“报告枢机主教,按您的指令包围索多玛外围时,我们发现了两条隐蔽密道。在其中一条通道内截获了这批人员,现已全部押解至此。”
“还愣着做什么?”
巴尔侧身示意。
“该你上场了,猎人。”
迪欧斯缓步上前,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囚徒们。
“炼金术士们,省去自我介绍的废话。你们为创造人造生命而制造的‘副产品’,我已经见识过了。”
他的声音如同寒铁相击。
“现在,告诉我这个设施的真正用途。”
囚犯们纷纷低头,唯有一个瘦削的男人颤巍巍站起。
“我想……我能告诉你,先生。”
迪欧斯看向站起的男人。
“你的名字是?”
男人刚想开口,巴尔突然弹指射出一道绿色魔力包裹其嘴巴
“真言咒,审判所常用的魔术。”
面甲下他朝迪欧斯挑眉,\"
“我想你应该学习一下猎人。”
“不需要。”
迪欧斯看着被绿色魔力包裹住嘴巴的男人。
“我有更简单直接的方法。”
“那么再一次,你的名字是什么?”
迪欧斯冷冷的问道。
“怀……伍……德。”
男人扭曲着嘴巴,一个字一字缓慢的吐出。
“怀伍德。怀伍德!呵,哈哈!”
迪欧斯看着男人,一字一句报出来他的名字,笑出了声。
“你就是沃尔特身边的那个参谋?你还真是时运不济呀,在逃跑的时候被抓回来。”
接着他对巴尔说道。
“把他拖出来吧,他一个人足够顶这帮炼金术士了。”
巴尔会意挥了挥手。一名护教军将怀伍德拖了出来。
“就这个是吧?”
他斜睨着其他炼金术士。
“好了,其他的全部处理了。”
惨叫声中,三名护教军展开了屠杀。迪欧斯挡在怀伍德面前,遮住他的视线
“别急,你的结局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怀伍德见伪装败露,索性撕下懦弱面具
“你别指望着我会告诉你什么?猎人。”
“是吗?,我也不指望你能用嘴巴告诉我。”
迪欧斯举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食指的指甲变得如针般细长。
“这……这是?!”
怀伍德看到迪欧斯举着手朝他逼近,怀他瞳孔骤缩,踉跄后退。却被身后的护教军死死钳住双臂。他在铁箍般的禁锢中徒劳挣扎。
“你不能这么做,我迄今为止所学的知识!我的学问!你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夺走它。”
“不,我想我能。”
迪欧斯的针尖已抵住他渗出汗珠的眉心。
“事先告诉你,沃尔特已经被我杀掉了。”
这是怀伍德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着眉心传来冰凉的刺痛,他的意识瞬间沉入无尽黑暗。
半小时后,迪欧斯抽出细针甩了甩上面的红白之物。
旁观的巴尔罕见地露出惊诧之色。
“没想到你还会这种魔术,不过他为什么那么害怕?”
“卡姆抽忆术,是专门用来掠夺他人记忆的魔术。”
迪欧斯凝视着恢复原状的指甲。
“被抽取者将永久失去相关记忆,而掠夺者却能完整继承。”
他抬眼看向巴尔。
“这也让那些记忆中饱含学问的魔术师们所害怕。毕竟对他们而言,死亡并不可怕他们的魔术得不到传承,才是真正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