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把连绵的苍莽山脉压进地底。风雪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在天地间织成一张白茫茫的巨网,将整个世界都裹进了这片刺骨的寒冷里。
李长久拢了拢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指尖传来的寒意顺着经脉往骨子里钻。他抬头望了眼被风雪模糊的前路,嘴角撇了撇,低声嘟囔:“这鬼天气,怕是连紫庭境的修士都得冻掉半条命,更别说咱们这群‘凡人’了。”
身边的陆嫁嫁闻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她身上那件素色剑袍上已经落满了雪,先天剑体散发出的淡淡灵光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将靠近她三尺之内的雪花都震得粉碎。“再往前走三十里,就是黑风隘口,过了隘口,就能找到避风的山洞。”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别逞口舌之快。”
李长久嘿嘿一笑,刚想再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师兄……等等我……”宁小龄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怀里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雪狐,小小的身子在风雪中几乎要被吹倒。她的先天灵雪狐此刻也没了平日里的灵动,缩在她怀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
李长久停下脚步,转身接过几乎要被冻僵的师妹,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一股温和的太明权柄之力顺着指尖涌入她体内。“跟你说了让你待在后面的马车里,偏要跟出来受这份罪。”他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很,“你那轮回权柄再厉害,也架不住这葬神窟边缘的罡风刺骨不是?”
宁小龄打了个哆嗦,把脸埋进师兄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我怕……怕你们又像在南荒那样……”
话说到一半,她就没再往下说了。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她想说什么——南荒那一战,李长久为了护着陆嫁嫁,被发疯的九婴拖进葬神窟,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那段日子里,这位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小师妹,几乎是在以泪洗面中度过的。
陆嫁嫁的目光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她压了下去。她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出,将前方呼啸而来的一股夹杂着黑色冰晶的罡风斩成两半。“前面妖气很重。”她轻声道,“应该是那些被葬神窟气息污染的雪狼。”
话音刚落,几声凄厉的狼嚎就在风雪中炸响。紧接着,数十双幽绿的眼睛从白茫茫的雪幕中浮现出来,那些雪狼的体型比寻常野狼大了近一倍,皮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嘴角滴落的涎水落在雪地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啧,刚说什么来着,就有不开眼的送上门来。”李长久把宁小龄往身后一拉,右手虚握,一柄由太明权柄凝聚而成的金色长剑出现在手中,“正好试试我这新悟的剑法,就叫……‘雪夜归人’如何?”
陆嫁嫁闻言,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名字不错,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要不要赌一把?”李长久挑眉,“若是我能在十招之内解决这些杂碎,你就……”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斜刺里冲了出来,伴随着清脆的破空声,数十道细密的红色丝线瞬间将那些雪狼缠成了粽子。
“十招?李长久,你还是这么好吹牛。”赵襄儿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嘲讽,她周身环绕着纯阳权柄的炽热光芒,将周围的风雪都逼退了几分,“对付这些连长命境都不到的小妖,一招就够了。”
只见她素手轻扬,那些红色丝线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下一刻,那些被缠住的雪狼就化作了漫天飞灰,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李长久看着她,嘴角抽了抽:“我说赵襄儿,你能不能别总在这种时候抢风头?没听说过女士优先吗?”
“在本皇这里,只有强者优先。”赵襄儿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他,“你的伤真的没事了?葬神窟里的那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托你的福,死不了。”李长久翻了个白眼,却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赵襄儿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是真的关心他。当初他从葬神窟爬出来时,浑身经脉尽断,是这位赵国女皇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自己的空间权柄,硬生生撕裂空间,将他从南荒带回了谕剑天宗。
就在这时,司命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她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凝重:“不对劲,这些雪狼的气息……很像被‘不可观’的术法处理过。”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不可观。这个神秘的修行门派,自始至终都像一团迷雾。李长久前世就是不可观的弟子,却直到被师尊叶婵宫一剑斩杀,都没能摸清这个门派的真正目的。
“你的意思是……不可观的人也来了?”陆嫁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先天剑体散发出的剑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司命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时间波动,就在前面的黑风隘口里。那波动很微弱,像是……有人在那里布置了时间陷阱。”
李长久的眉头皱了起来。时间陷阱,这可是司命的拿手好戏。不可观的人竟然也会用?难道说……
一个念头刚在他脑海中升起,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地动打断了。
只见前方的黑风隘口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中涌出浓郁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在风雪中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发出凄厉的嘶吼。
“是葬神窟里的怨灵!”宁小龄脸色一白,怀里的雪狐也炸起了毛,“好多……好多怨魂……”
李长久眼神一凛,太明权柄全力运转,金色的光芒在他周身暴涨:“看来咱们是闯入了别人的地盘。”他看向陆嫁嫁,“你护住小龄和司命,我去会会这些‘主人’。”
陆嫁嫁没有废话,只是点了点头,手中的长剑嗡鸣作响,紫庭境九层楼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小心。”
“放心,我可是要成为世界救世主的男人。”李长久咧嘴一笑,身影一闪,已经冲进了那些怨灵之中。金色的剑光在黑色的雾气中炸开,如同黑夜中绽放的烟花,每一道剑光落下,都有大片的怨灵消散。
但那些怨灵仿佛无穷无尽,杀死一批,立刻就有新的从裂缝中涌出来。
李长久越打越心惊。这些怨灵的实力虽然不算太强,大多只相当于通仙境的修士,但胜在数量众多,而且悍不畏死。更诡异的是,它们身上竟然带着一丝淡淡的太初六神的气息。
“不对劲……”他一边挥剑斩杀着怨灵,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思考,“葬神窟明明是关押那些被太初六神镇压的古神之地,怎么会有这么多带着他们气息的怨灵?”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识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终于……等到你了……帝俊……”
李长久浑身一震,手中的动作都慢了半分。一道黑色的雾气趁机缠上了他的左臂,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他的骨髓。
“师兄!”宁小龄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李长久!”赵襄儿和陆嫁嫁的声音也带着焦急。
李长久咬了咬牙,强行压下识海中那股翻涌的气血。他看着左臂上那团不断蠕动的黑色雾气,又看了看前方黑风隘口裂缝中隐约出现的一个巨大黑影,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
“藏头露尾的家伙,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吓到我?”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太明权柄和时间权柄同时运转起来,“别说你只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鬼,就算是太初六神亲临,小爷我也照杀不误!”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柄金色的长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剑身之上浮现出无数复杂的纹路,那是融合了羿射九日记忆碎片的新剑招。
“就让你尝尝……这招‘九日归一’的厉害!”
金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在风雪弥漫的夜空中化作九个巨大的金色太阳,如同传说中被羿射落的九日重现人间。灼热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漫天风雪,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怨灵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
黑风隘口的裂缝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个巨大的黑影在九日照耀下剧烈地扭动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李长久乘胜追击,身影一闪,已经冲到了裂缝边缘。他看着那个在光芒中逐渐显露出真容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神官服饰的老者,他的身体一半已经化作了白骨,另一半却还在不断地腐朽、剥落。
“你是谁?”李长久的剑尖指着老者的眉心,“为什么会知道帝俊的名字?”
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只剩下半边的脸,他的独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我是谁?呵呵……我是谁……”他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我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神遗弃的祭品!是被太初六神扔进这葬神窟的可怜虫!”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周身的黑色雾气疯狂地翻涌着:“当年帝俊大人开辟神国,许诺我们这些追随者永恒的生命!可结果呢?!太初六神联手背叛,帝俊大人被斩,我们这些追随者被当成祭品,用来巩固这该死的神国牢笼!”
李长久瞳孔骤缩:“你说什么?神国是牢笼?”
“不然呢?”老者狂笑起来,“你以为十二神国和太初六神为什么要遮掩那个秘密?因为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我们都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囚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老者的身体突然开始崩溃,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复杂的符文,散发出浓郁的时间波动。
“司命!”李长久猛地回头,却看到司命的脸色同样苍白。
“是时间诅咒!”司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把自己的灵魂化作了诅咒,要将这里的时间回溯到……葬神窟开启的那一刻!”
话音刚落,周围的风雪突然开始倒流,那些被斩杀的怨灵重新凝聚成形,连天空中那九个金色的太阳都开始变得黯淡。
李长久咬了咬牙,看向陆嫁嫁和赵襄儿:“你们带着小龄和司命离开!我来破这个诅咒!”
“不行!”陆嫁嫁立刻反对,“这诅咒牵连甚广,你一个人……”
“别废话!”李长久打断她,眼神坚定,“我有时间权柄,死不了!你们快走,去通知叶婵宫和姬玄,就说……我们可能找到太初六神的秘密了!”
他说完,不等众人反应,猛地转身,将太明权柄和时间权柄同时催动到极致。金色的光芒与银色的时间纹路在他身上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将那个黑色的符文包裹在其中。
“李长久!”赵襄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长久回头,冲她们笑了笑:“等着我。毕竟……我还没跟你算完那三年之约呢,赵襄儿。”
话音落下,金色的茧猛地收缩,随后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黑风隘口都被这光芒笼罩,风雪、时间、诅咒,一切都在这光芒中静止了。
陆嫁嫁看着那片光芒,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知道,李长久说的是对的,他们必须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我们走。”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赵襄儿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光芒,转身跟上陆嫁嫁的脚步。风雪再次呼啸起来,掩盖了一切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那漫天的飞雪知道,在这个漫漫雪夜里,有一个名叫李长久的小道士,正独自面对着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秘密。而这场风雪,才刚刚开始。
光芒散尽时,李长久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之中。
脚下是粘稠如墨的雾气,踩上去竟有种踩在实质般的滞涩感。四周听不到风雪呼啸,也没有怨灵嘶吼,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
“这就是时间诅咒的内部?”他皱了皱眉,试着运转体内的太明权柄,却发现那原本如臂使指的金色光芒此刻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只能在体表泛起一层微弱的光晕。
“啧,连太初六神的权柄都能压制,这老鬼倒是有点本事。”李长久撇了撇嘴,指尖在虚空中划动,试图调动时间权柄撕裂这片混沌。可那些银色的时间纹路刚一浮现,就被周围的雾气吞噬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李长久猛地转身,手中凭空多出一柄由太明权柄凝聚的短刀,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从雾气中走了出来,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面黄肌瘦,手里捧着一个破碗,碗里盛着半碗黑乎乎的东西,正小口小口地吃着。
最让李长久心惊的是,这少年的脸,竟和他十六岁时一模一样。
“你是谁?”李长久沉声问道,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他能感觉到,这少年身上没有任何修为波动,却带着一股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熟悉感。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青涩的脸,他看着李长久,眨了眨眼,笑道:“我是李长久啊。”
“放屁!”李长久怒喝一声,“小爷我就在这儿,你算哪门子的李长久?”
少年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小声道:“我真是李长久……我在等我师父带我回不可观呢。师父说,只要我把这碗‘忘忧汤’喝了,就能忘了以前的事,做个干干净净的弟子。”
忘忧汤?不可观?
李长久瞳孔骤缩。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十六岁那年,刚被二师兄带入不可观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他,因为亲眼目睹了全村被妖魔屠戮的惨状,整日疯疯癫癫,是不可观的一位长老给了他一碗所谓的“忘忧汤”,让他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可……那段记忆不是早就被他尘封在脑海深处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重现?
“你想起来了?”少年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这就是时间诅咒的厉害之处啊,它能勾起你最想忘记的记忆,让你永远困在过去。”
少年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雾气也随之涌动,逐渐凝聚成一个个熟悉的场景——
有他刚入不可观时,被师兄师姐们捉弄的画面;
有他第一次修炼出真气时,兴奋得彻夜不眠的样子;
有他十六岁那年,接到退婚书时,躲在观后的桃树下偷偷掉眼泪的场景;
还有……他二十八岁那年,在飞升台上,被师尊叶婵宫一剑斩落的瞬间。
“不……不是这样的……”李长久捂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段记忆都像是一把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蛊惑的意味,“你看看你,这一路走来,失去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
“小龄因为你,差点被红尾老君夺舍;陆嫁嫁为了你,不惜与整个谕剑天宗为敌;赵襄儿为了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神国……”
“而你呢?你除了会耍嘴皮子,除了会连累身边的人,你还会什么?”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尖锐:“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不过是个被命运摆弄的棋子!是太初六神用来掩盖秘密的工具!”
“你前世是帝俊,被太初六神联手斩杀;你转世为羿,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这一世你是李长久,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李长久猛地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看着眼前这个逐渐变得狰狞的少年,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我是失去了很多,也连累了很多人。”
“但你错了。”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李长久,从来不是什么棋子。”
“我师父叶婵宫斩我,自有她的道理;小龄、嫁嫁、襄儿她们帮我,是因为我们是同伴,是家人。”
“我承认,我以前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道士。但现在,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举起手中的短刀,刀尖指向少年:“这世间纵有万般苦难,纵有千重枷锁,我李长久,偏要闯一闯!”
“至于你这个冒牌货……”李长久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还是给我滚回你的记忆里去吧!”
话音落下,他猛地挥刀斩出。金色的刀光在混沌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直接将那个少年劈成了两半。
少年在惨叫声中化作无数光点,那些光点在空中盘旋了片刻,最终汇入李长久体内。
周围的混沌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那些熟悉的场景如同玻璃般碎裂,露出了黑风隘口的真实景象。
那个由怨灵凝聚而成的黑色符文还在半空盘旋,散发着浓郁的时间波动。但此刻在李长久眼中,这符文的每一个纹路,每一次波动,都清晰无比。
“原来如此。”李长久恍然大悟。这时间诅咒的核心,并不是要将他困在过去,而是要让他直面自己的内心,接纳那些被遗忘的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将太明权柄和时间权柄同时运转到极致。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金色的光芒与银色的时间纹路在他手中交织,形成一柄奇异的长剑。
“以我李长久之名,敕令——”
“时光,回溯!”
长剑挥出,一道金银色的剑气冲天而起,直接斩在那个黑色的符文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耀眼的光芒。那黑色的符文就像是冰雪遇阳般,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黑风隘口的裂缝开始愈合,那些怨灵在惨叫声中消散,连天空中的风雪都恢复了正常。
李长久看着这一切,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去找陆嫁嫁她们,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正含笑望着他。
女子眉目如画,气质空灵,正是不可观的大师姐,神御。
“大师姐?”李长久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神御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我来接你回家。”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李长久心中一暖,刚想说话,却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大师姐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而且,她的指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
“你不是大师姐。”李长久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是谁?”
神御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看着李长久,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不愧是帝俊的转世,竟然能看穿我的伪装。”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灰色的道袍逐渐变成黑色,原本空灵的气质也变得阴森诡异。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黑色神官服饰的女子出现在李长久面前。
这女子容貌绝美,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她的眉心有一个诡异的符文,正是十二神国之主中,对应“猪”的空猎神国的标志。
“空猎神国的神官?”李长久瞳孔骤缩,“你们神国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妩媚而冰冷:“销声匿迹?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李长久的眉心:“帝俊大人,别来无恙啊。”
李长久侧身躲过,同时挥剑斩出。金色的剑光带着炽热的太明权柄之力,直取女子咽喉。
女子不闪不避,任由那剑光斩在自己身上。
“噗嗤”一声,剑光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没用的。”女子轻笑,“在这葬神窟边缘,我的虚无权柄可是无敌的。”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过,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杀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太初六神的秘密,远不止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神国牢笼的钥匙,也不止赵襄儿一个。”
“还有……”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诡异,“你那位好师尊叶婵宫,可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哦。”
话音落下,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长久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空猎神国的神官?虚无权柄?叶婵宫的秘密?
一个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原本因为破解了时间诅咒而放松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李长久!”
陆嫁嫁、赵襄儿、宁小龄和司命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
“你没事吧?”陆嫁嫁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满是关切。
李长久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突然看到司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了?”他问道。
司命指着黑风隘口的方向,声音颤抖:“时间……时间线紊乱了。”
“什么意思?”赵襄儿皱眉。
司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刚才那个时间诅咒,虽然被破解了,但它引发的连锁反应还在。”
“有什么东西……从葬神窟里出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震天动地的咆哮声就从黑风隘口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席卷了整个天地。
李长久等人脸色剧变。
那气息……比九婴还要恐怖,比瀚池真人与修蛇合体时还要诡异。
仿佛是……来自远古的洪荒巨兽,苏醒了。
“看来,这漫漫雪夜,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啊。”李长久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还有一丝……决绝。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必须直面这场风暴。
因为他是李长久,是那个要打破神国牢笼,揭开太初六神秘密的……小道士。
咆哮声如同惊雷滚过雪原,黑风隘口方向的积雪竟被震得腾空而起,在半空凝成一道白茫茫的雪墙。李长久眯眼望去,隐约看到雪墙之后,有无数扭曲的黑影在蠕动,那些黑影时而化作狰狞的兽爪,时而凝聚成枯槁的人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拼命从某个裂缝里往外挤。
“那是什么?”宁小龄躲在陆嫁嫁身后,声音发颤。她怀中的雪狐炸着毛,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难掩眼底的恐惧——这是源自先天灵对上位存在的本能畏惧。
司命脸色凝重如冰,指尖快速掐算着什么,银白的发丝被无形的气浪吹得狂舞:“是‘古神残响’……葬神窟里关押的不仅是怨灵,还有太初六神斩杀的古神尸骸。那时间诅咒的波动,把它们惊醒了。”
“古神尸骸?”李长久挑眉,握紧了手中的太明剑,“死了都不安生,这帮老家伙还真是麻烦。”
话音未落,雪墙突然崩裂,一头生着九个头颅的巨兽撞破雪幕冲了出来。那巨兽身躯如小山般庞大,鳞片漆黑如墨,九个头颅上分别长着虎、狮、蛇、蟒等九种凶兽的面孔,正是当年被羿射杀的九婴!可此刻的九婴与南荒所见截然不同,它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跳动的幽绿鬼火,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显然已是尸骸异变而成的怪物。
“怎么又是这玩意儿?”李长久啧了一声,“难道南荒没把它打够?”
陆嫁嫁剑眉微蹙:“不对,这不是南荒的那只。它的气息里没有瀚池真人的灵韵,倒像是……纯粹的古神尸骸被怨念侵染复生。”
“管它是什么,砍了便是!”赵襄儿冷哼一声,纯阳权柄骤然爆发,身后浮现出九道金色羽翼,化作一道流光直扑九婴。她手中凝聚出一柄空间长剑,剑刃划过之处,连风雪都被切成了碎片。
“来得好!”李长久大笑一声,太明权柄与时间权柄同时运转,身影瞬间出现在九婴左侧,金色剑光如烈日破晓,直刺其蛇首双目。
陆嫁嫁则身形飘忽,先天剑体引动天地灵气,无数道细小的剑气在她周身凝聚,如同蜂群般射向九婴的鳞片缝隙。宁小龄虽害怕,却也祭出轮回权柄,一道灰白相间的光环笼罩九婴,试图迟缓其动作。
四人配合默契,一时间竟压制住了这头异变九婴。可就在此时,黑风隘口又传来一阵骨骼摩擦的“咔咔”声,一头生着双翼的巨狼从裂缝中钻出,紧接着是长着九头蛇身的怪鸟,手持巨斧的无头巨人……越来越多的古神尸骸冲出隘口,嘶吼着扑向众人。
“麻烦了。”李长久一剑逼退九婴,余光瞥见不断涌现的尸骸,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这些东西杀不尽,必须找到源头。”
司命突然指向隘口深处:“是那里!裂缝里有颗‘怨魂珠’,所有尸骸都是被它操控的!”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隘口裂缝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珠子表面爬满了血丝般的纹路,每跳动一下,就有一股新的怨念涌出,凝聚成新的尸骸。
“我去取珠!”陆嫁嫁话音未落,已化作一道剑光冲向裂缝。
“拦住她!”李长久大喊着,太明剑暴涨数丈,硬生生挡下三头尸骸的围攻。赵襄儿也立刻改变方向,空间权柄展开,在陆嫁嫁身后布下层层屏障。
可就在陆嫁嫁即将触碰到怨魂珠时,裂缝深处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那手掌皮肤干瘪如树皮,指甲漆黑锋利,竟轻易破开了她的先天剑体灵光。
“嫁嫁!”李长久目眦欲裂,想冲过去救援,却被数头尸骸死死缠住。
陆嫁嫁脸色一白,只觉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先天剑体竟开始出现冰封的迹象。她低头看去,只见裂缝中缓缓升起一个身披破烂神官袍的老者,正是刚才被她斩杀的九婴操控者!
“没想到吧,小丫头。”老者枯槁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老夫早已将魂魄寄存在怨魂珠中,你们杀的不过是具躯壳。”
他另一只手抓向怨魂珠,声音变得癫狂:“只要吸收了这颗珠子里的千万怨魂,老夫就能重塑神躯,取代太初六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白身影突然从李长久怀中冲出——竟是宁小龄的先天灵雪狐!它此刻不再是温顺的宠物,周身散发着凛冽的轮回气息,化作一道白光扑向老者的面门。
“孽畜!”老者怒喝,挥手拍向雪狐。可雪狐身形灵动,竟躲过他的攻击,一口咬在他抓着陆嫁嫁的手腕上。
“嗷——”老者发出一声惨叫,手腕处竟被雪狐咬出一道灰白的伤口,那伤口不断扩大,仿佛连魂魄都在被吞噬。
“轮回之力?”老者又惊又怒,下意识松开了陆嫁嫁。
陆嫁嫁趁机挣脱,反手一剑刺穿老者胸膛。可老者却不闪不避,反而狞笑着抱住她:“一起死吧!”
“不好!”李长久瞳孔骤缩,他看到老者体内的怨魂珠正在膨胀,显然是要自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色的时间洪流突然卷来,将陆嫁嫁与老者分隔开来。司命站在洪流中央,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动用了某种禁忌术法:“我困住了他一息时间,快!”
李长久没有犹豫,太明权柄催动到极致,金色剑光如长虹贯日,瞬间刺穿老者眉心,同时左手探出,抓住陆嫁嫁的腰肢将她拉回身边。
“嘭——”
怨魂珠在时间洪流中炸开,无数怨魂失去束缚,疯狂地向四周逃窜。可就在此时,宁小龄突然双目紧闭,轮回权柄全力爆发,一道巨大的灰白漩涡在她头顶形成,将所有怨魂尽数吸入其中。
“小龄!”李长久惊呼,他能感觉到小龄的气息正在快速衰弱。
“没事……”宁小龄虚弱地笑了笑,“这些怨魂……本就该入轮回……”
随着最后一缕怨魂被吸入漩涡,那些古神尸骸纷纷瘫软在地,化作飞灰。黑风隘口的裂缝也开始缓缓闭合,风雪渐渐平息。
李长久扶住几乎要倒下的宁小龄,连忙渡入太明权柄为她续命。陆嫁嫁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被冻伤的手腕,又看了看李长久焦急的侧脸,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赵襄儿收起长剑,走到司命身边,皱眉道:“你刚才用的术法,代价不小吧?”
司命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小事……只是暂时动用了时间本源,休息几日便好。”
就在这时,李长久突然抬头望向西方,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血色裂缝,裂缝中隐约能看到一座悬浮的城池。
“那是……”他瞳孔骤缩。
司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骤变:“是鹓扶神国的残片!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襄儿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凝重道:“我母亲曾说过,鹓扶神国藏着太初六神最大的秘密……难道与神国牢笼有关?”
李长久沉默片刻,突然咧嘴一笑:“管它什么秘密,既然送上门来,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他看了眼怀中的宁小龄,又看了看陆嫁嫁和赵襄儿,最后目光落在司命身上:“各位,要不要跟我去闯闯这血色神国?”
陆嫁嫁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去哪,我便去哪。”
赵襄儿冷哼一声,却默默走到他身侧:“本皇倒要看看,这秘密究竟值不值得这么多人拼命。”
司命微微一笑:“我的时间权柄,或许能派上用场。”
李长久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师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抬头望向那道血色裂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就走吧。”
他率先迈步,身影化作一道金光冲向裂缝。陆嫁嫁、赵襄儿、司命紧随其后,四道身影在漫漫雪夜中划出四道流光,消失在血色神国之中。
风雪渐渐停了,天空露出一轮残月。只有地上残留的血迹与冰晶,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而在遥远的不可观,叶婵宫正站在观星台上,望着西方的血色裂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终于……要开始了吗,我的小师弟。”
血色神国悬浮在断裂的时空缝隙中,城池的轮廓在猩红光芒里若隐若现,那些由白骨与黑曜石筑成的宫墙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一朵朵形似人脸的诡异花朵,正随着气流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李长久四人落在神国城门处,脚下的地面冰冷刺骨,仿佛踩在万年玄冰之上。城门上刻着一行古老的文字,笔画扭曲如蛇,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那是鹓扶神国的文字,意为“无限囚笼”。
“无限囚笼?”李长久皱眉,指尖拂过那些文字,太明权柄触碰到文字的瞬间,竟泛起一阵灼烧般的刺痛,“鹓扶的权柄是‘无限’,难道这神国本身就是个放大版的权柄容器?”
司命凑近观察片刻,脸色愈发凝重:“不止是容器。你看这些纹路,与断界城的时间阵法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复杂。恐怕……这座神国能吞噬周围的时空,不断扩张自身。”
话音刚落,城门突然“嘎吱”一声向内开启,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颗颗幽绿的鬼火,照亮了通道深处隐约可见的人影。
“进去看看?”李长久挑眉,手中的太明剑已蓄势待发。
陆嫁嫁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小心,里面有紫庭境巅峰的气息,而且不止一道。”她的先天剑体对危险极为敏感,此刻剑心微微颤动,显然感知到了非同寻常的威胁。
赵襄儿展开空间权柄,在周身布下三层防护:“本皇来开路。”说罢,率先踏入通道。
李长久抱着昏睡的宁小龄紧随其后,司命断后,四人呈犄角之势缓慢推进。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脚下的地面黏腻湿滑,仿佛踩在凝固的血泊中。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光亮。四人走出通道,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的石碑,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那些名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每消失一个,就有一滴鲜血从碑顶滴落,汇入地面的血池。
广场四周站着数十个身披黑色甲胄的武士,他们面容枯槁,双目空洞,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长刀,正是刚才被感知到的紫庭境巅峰气息的来源。
“是鹓扶神国的守碑卫。”司命低声道,“传说他们是自愿献祭灵魂,永远守护神国秘密的神官。”
李长久注意到,那些守碑卫的甲胄上都刻着与城门相同的文字,而他们的脖颈处,都有一道整齐的切口——与无头神鹓扶的死状如出一辙。
“看来这秘密不太好守啊。”李长久撇撇嘴,太明剑突然指向左侧一名守碑卫,“喂,活的死的?吱个声。”
那守碑卫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长刀,指向李长久。与此同时,所有守碑卫都动了,他们的动作僵硬如同木偶,却带着紫庭境巅峰的恐怖威压,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
“看来是死的了。”李长久叹了口气,太明权柄骤然爆发,“那就别怪小爷我辣手摧花了!”
金色剑光如燎原之火,瞬间席卷广场。李长久故意放慢速度,观察着守碑卫的招式——他们的刀法古朴凌厉,隐隐透着剑道的影子,却又带着神国神官特有的权柄波动。
“这些刀法……与谕剑天宗的基础剑法有些相似。”陆嫁嫁一边挥剑格挡,一边沉声道,“难道初代宗主与鹓扶神国有关?”
“何止有关。”李长久一剑劈开三名守碑卫,笑道,“你忘了剑冢秘境里的玉简?初代宗主可是从神国逃出来的神官。”
赵襄儿闻言,空间长剑突然暴涨,将周围的守碑卫尽数震飞:“这么说,谕剑天宗本身就是太初六神布下的棋子?”
“不止谕剑天宗。”司命突然开口,她的指尖搭在一名被击倒的守碑卫甲胄上,银白的时间纹路在甲胄上流转,“你看这些文字,与不可观的入门心法符文同源。”
四人心中同时一震。不可观、谕剑天宗、鹓扶神国……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势力,竟通过古老的文字联系在一起,背后显然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
就在这时,广场中央的石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碑上的名字消失得越来越快,血池中的血液开始沸腾,冒出大量的气泡。
“不好!”李长久脸色骤变,他看到血池中缓缓升起一道身影——那身影穿着华丽的神官袍,面容俊美,却没有头颅,正是无头神鹓扶!
可此刻的鹓扶与传说中不同,它的脖颈切口处没有血液流出,反而缠绕着无数黑色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入石碑之中,每一次石碑震动,锁链就会收紧一分,鹓扶的身躯也会随之颤抖。
“它在被石碑吞噬!”陆嫁嫁惊呼。
鹓扶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无头的脖颈转向他们的方向,一道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识海中响起:“救……我……”
李长久皱眉:“它还有意识?”
司命摇了摇头:“不是意识,是残留的执念。你看那些锁链,上面有太初六神的权柄印记,它是被强行困在这里,当作石碑的养料。”
“养料?”赵襄儿冷笑,“太初六神倒是会废物利用。”
话音刚落,鹓扶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黑色锁链被绷得笔直,石碑上的名字瞬间消失大半,血池中的血液化作一道道血箭,射向四周的守碑卫。那些守碑卫被血箭射中后,身体迅速融化,化作血水汇入血池。
“它想挣脱束缚!”李长久大喊,“我们要不要帮它?”
陆嫁嫁看向鹓扶脖颈处的锁链:“那些锁链上有天藏的‘崩坏’权柄,强行斩断会引发神国坍塌。”
赵襄儿却突然出手,空间权柄化作一道利刃,精准地斩在一根锁链与石碑的连接处:“本皇倒要看看,这神国塌了又如何!”
空间利刃与崩坏权柄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锁链上浮现出无数裂纹,但并未断裂。鹓扶似乎受到了鼓舞,挣扎得更加剧烈,其余的锁链也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有点东西。”李长久眼睛一亮,太明权柄与时间权柄同时爆发,金色与银色的剑光交织成一张巨网,笼罩住所有锁链,“试试这个!”
他要做的不是斩断锁链,而是逆转锁链上的权柄流动,让崩坏之力反噬石碑。
司命立刻明白他的意图,时间权柄全力配合,将锁链上的权柄波动放大了百倍:“就是现在!”
陆嫁嫁的先天剑体发出璀璨的光芒,她双手握剑,剑尖凝聚出一道纯粹的剑意,这剑意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带着一种无坚不摧的锐利,正是她从剑冢秘境领悟的初代宗主剑意。
“斩!”
剑意如丝,精准地刺入锁链的裂纹中。
“咔嚓——”
一声脆响,第一根锁链断裂。紧接着,连锁反应爆发,其余的锁链接连崩断,鹓扶的身躯猛地向上飞起,无头的脖颈处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是“无限”权柄的力量!
石碑失去了锁链的束缚,开始快速风化,广场四周的宫墙也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神国要塌了!”司命大喊,“快走!”
鹓扶似乎记着他们的恩情,无头的身躯挡在他们身前,“无限”权柄形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坍塌的碎石。
李长久抱着宁小龄,冲鹓扶点了点头:“谢了!”
四人趁机冲出广场,沿着来时的通道向外逃去。身后,鹓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似乎在与崩塌的神国同归于尽。
当他们冲出城门时,整座血色神国已经开始解体,化作无数碎片消散在时空缝隙中。李长久回头望去,只看到鹓扶的身影在碎片中闪烁了一下,便彻底消失不见。
“它自由了。”陆嫁嫁轻声道。
李长久却皱着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鹓扶的执念真的只是挣脱束缚吗?刚才它脖颈处爆发的光芒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属于“无限”权柄的气息……
就在这时,怀中的宁小龄突然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有些迷茫,看到李长久后,突然开口道:“师兄,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李长久连忙问道。
宁小龄的目光望向神国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空灵:“我梦到……一个没有头的人,在找自己的眼睛。”
四人同时愣住。
没有头的人……找眼睛?
鹓扶是没有头,可它要找的眼睛,会是什么?
风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落在李长久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抬头望向苍茫的夜空,突然觉得这漫漫雪夜,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深邃,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他们,才刚刚触碰到秘密的冰山一角。
宁小龄的话音刚落,天地间的风雪骤然变得狂躁,仿佛有无形的大手在搅动这片空域。李长久怀中的雪狐突然竖起耳朵,对着西方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那声音里带着惊恐,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梦魇。
“怎么了?”陆嫁嫁握紧长剑,先天剑体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这一次不是预警,而是……共鸣。仿佛有某种同源的力量正在快速靠近。
李长久眯起眼睛,太明权柄悄然运转,视线穿透风雪,看到西方天际有一道银白色的流光正疾驰而来。流光中裹挟着凌厉无匹的剑意,那剑意纯粹、霸道,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润——像极了谕剑天宗的传承剑意,却又更加古老苍茫。
“是剑阁的人?”赵襄儿挑眉,空间权柄暗自戒备。剑阁与谕剑天宗虽同为剑修门派,却素来不和,尤其是那位剑圣柯问舟,更是常年霸占天榜第一,眼高于顶。
流光转瞬即至,在众人面前敛去光华,露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来人身着剑阁标志性的青衫,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面容清冷,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柳珺卓?”李长久有些意外。来人竟是剑阁二师姐,那位以随性不羁闻名,却能稳压诸多宗主一头的五道境巅峰剑修。
柳珺卓抬眸扫过众人,目光在李长久怀中的宁小龄身上停留片刻,又落到陆嫁嫁身上,最后才开口,声音带着剑修特有的冷冽:“谕剑天宗新任宗主?果然名不虚传。”
陆嫁嫁微微颔首:“柳师姐客气。不知师姐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柳珺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画卷,递给李长久:“这个,你该认识。”
李长久接过画卷展开,只见画上是一片苍茫雪景,雪地里站着一个模糊的道袍身影,笔法写意,却透着一股熟悉的孤寂。画的右下角题着两个小字——木君十。
“这是……”李长久瞳孔微缩。木君十是柳珺卓作画时的化名,他曾在断界城见过她的另一幅作品,笔法如出一辙。可这幅画里的道袍身影,竟给他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像是……前世的自己?
“你在葬神窟边缘闹出的动静,半个中土都感觉到了。”柳珺卓抱臂而立,语气平淡,“尤其是鹓扶神国解体时,那股‘无限’权柄的波动,惊动了不少老怪物。”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师父让我来问你,‘长明’权柄,是不是在你身上?”
李长久心中一凛。柯问舟?那位天榜第一的剑圣,竟然也在关注权柄之事?他不动声色地收起画卷:“柳师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小道士,哪懂什么权柄。”
“是吗?”柳珺卓挑眉,突然拔剑。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长剑出鞘的瞬间,周围的风雪竟被剑势凝滞在半空,“那你敢接我一剑吗?”
陆嫁嫁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李长久身前,先天剑体光芒大盛:“柳师姐,何必咄咄逼人?”
“我与他之间的事,旁人勿扰。”柳珺卓的剑尖直指李长久,“要么接剑,要么承认。”
李长久按住陆嫁嫁的肩膀,上前一步,笑道:“接就接,谁怕谁?不过若是我赢了,你得告诉我,柯剑圣为什么关心‘长明’权柄。”
“可以。”柳珺卓言简意赅。
下一秒,剑光起。
柳珺卓的剑很快,快到让人看不清轨迹,只能看到一道青芒在风雪中闪烁,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这是五道境巅峰的剑修,将剑道与自身权柄融合到极致的表现。
李长久却站在原地未动,直到青芒即将及身的刹那,他才微微侧身,太明权柄在身前凝成一面薄如蝉翼的金盾。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青芒被金盾弹开,柳珺卓的身影在三丈外显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太明’权柄?你果然……”
“承让。”李长久收起金盾,笑容玩味,“现在可以说了?”
柳珺卓沉默片刻,突然叹了口气:“我师父说,‘长明’与‘太明’本是同源,都源自太初六神中的‘岁菩提’。而岁菩提的残魂,就在葬神窟最深处。”
“岁菩提?”李长久等人皆是一惊。太初六神中的岁菩提,现为十二神国之主中的原君,怎么会有残魂留在葬神窟?
“看来你们知道的不少。”柳珺卓挑眉,“我师父还说,鹓扶找的不是眼睛,是岁菩提的‘神心’。那神心藏着太初六神分裂的真相,也是打开真正神国的钥匙。”
宁小龄突然拉了拉李长久的衣袖,小声道:“师兄,我梦里……那个无头人手里,好像握着一颗发光的珠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宁小龄身上。
发光的珠子……神心?
李长久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鹓扶的执念、岁菩提的残魂、神国钥匙……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终于开始串联起来。
“葬神窟……我们必须去一趟。”陆嫁嫁沉声道。
柳珺卓点头:“我师父会在葬神窟入口等你们。他说,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帝俊。”
“你也知道……”李长久皱眉。
“剑阁藏着的古籍,比谕剑天宗多得多。”柳珺卓收剑回鞘,“尤其是关于太古仙庭和帝俊的记载。”
她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长久:“对了,还有件事。不可观的大师姐神御,已经带着人往葬神窟来了。”
“神御?”李长久心中咯噔一下。那位清圣无双的大师姐,此刻前来,是敌是友?
柳珺卓没有解释,身影化作一道青芒,消失在风雪中。
广场上只剩下李长久四人,风雪再次呼啸起来,仿佛在催促着他们做出决定。
“怎么办?”赵襄儿看向李长久,“不可观和剑阁都牵扯进来了,这葬神窟怕是比南荒还要凶险。”
李长久低头看着怀中的宁小龄,又看了看陆嫁嫁和司命,突然笑了:“还能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抬头望向葬神窟的方向,那里的夜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岁菩提的神心也好,太初六神的真相也罢,既然送到门口了,没有不接的道理。”
“而且……”他摸了摸腰间的画卷,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也想知道,前世的帝俊,到底做了什么。”
陆嫁嫁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我陪你。”
赵襄儿冷哼一声,却默默走到他身侧:“本皇倒要看看,这神心到底有多厉害。”
司命微微一笑:“我的时间权柄,或许能帮上忙。”
李长久低头看着怀中已经重新睡去的师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抬头望向茫茫风雪。
“那就走吧。”
四道身影再次启程,朝着那片象征着死亡与秘密的葬神窟走去。风雪在他们身后卷起漫天雪雾,仿佛要掩盖他们的踪迹,却又在前方照亮了一条若隐若现的道路。
漫漫雪夜依旧漫长,但这一次,他们的脚步更加坚定。因为他们知道,终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真相,还有一个关乎所有人命运的抉择。
而这场抉择的结果,将决定这个世界,是继续沉沦于神国牢笼,还是……还是真正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