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整个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李长久独自站在断界城的城墙上,寒风呼啸着掠过,吹得他的道袍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
他的目光深邃而凝重,望向远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未知之地。在他的身后,断界城灯火阑珊,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不定,随时可能被黑暗所湮灭。此刻,李长久的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那些关于神国、关于命运、关于他前世今生的种种谜团,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
“李长久,你又在这儿发呆了。”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李长久转过头,只见宁小龄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的身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只是那眼眸中,也同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小龄,你说我们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李长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疲惫与迷茫。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悲惨遭遇,被师尊一剑斩杀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而如今,虽然他重生归来,试图改写命运,但每前进一步,都仿佛感受到来自命运深处的强大阻力。
宁小龄轻轻握住李长久的手,她的手柔软而温暖,给李长久带来了一丝慰藉。“师兄,我们一定可以的。你忘了吗?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从皇城诡案到谕剑天宗的种种磨难,我们都挺过来了。这一次,我们也一定能够打破神国的枷锁,揭开世界的真相。”宁小龄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信念,仿佛一道光,照亮了李长久心中的黑暗。
李长久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但愿如此吧。可我总觉得,我们似乎一直都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难以摆脱命运的安排。就像这断界城,看似是我们的避风港,实则也暗藏着无数的危机。”他的目光望向城中那些来来往往的修行者,他们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目的和秘密,在这看似平静的断界城中,实则暗流涌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他们头顶掠过,速度极快,若不是李长久和宁小龄修为不凡,几乎难以察觉。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追!”李长久低声喝道,身形一闪,便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宁小龄也毫不迟疑,紧跟其后。
两人在断界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穿梭,那黑影的速度极快,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李长久心中愈发焦急,他知道,若不尽快追上这个神秘的黑影,可能会错过一个揭开真相的重要机会。
终于,在一座废弃的古宅前,黑影停了下来。李长久和宁小龄小心翼翼地靠近,只见那黑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苍白而诡异的脸。“你们终于来了。”黑影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引我们来这里?”李长久警惕地问道,手中的长剑已经悄然握紧。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神秘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绝非等闲之辈。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告诉你们关于神国的真相。”黑影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神国的真相?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宁小龄迫不及待地问道。她和李长久一样,对神国的秘密充满了渴望,这些秘密不仅关乎着他们的命运,更关乎着整个世界的未来。
黑影冷笑一声,“你们以为神国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吗?你们太天真了。神国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而你们,不过是这个阴谋中的棋子罢了。”
“阴谋?什么阴谋?你快说清楚!”李长久心急如焚,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哪怕这个真相可能会让他陷入更深的绝望。
“哼,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吧。”黑影说完,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黑暗中。李长久和宁小龄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们跟着黑影来到了古宅的地下室,地下室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让人作呕。在地下室的尽头,有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刻满了奇怪的符文,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扇门后面,就是神国的秘密。不过,要打开这扇门,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黑影冷冷地说道。
“什么代价?”李长久警惕地问道。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神秘人既然带他们来到这里,必然有所图谋。
“你们其中一个人的生命。”黑影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仿佛一把利刃,刺痛了李长久和宁小龄的心。
“不可能!”宁小龄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长久为了打开这扇门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别急着拒绝,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如果你们不打开这扇门,世界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黑影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
李长久陷入了沉思,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深知,如果不打开这扇门,他们可能永远无法揭开神国的真相,无法打破命运的枷锁。可让他牺牲宁小龄的生命,他又如何能够做到?
“我来吧。”李长久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不能让宁小龄为了他而冒险,哪怕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和死亡。
“师兄,不行!”宁小龄眼中含泪,紧紧地拉住李长久的手。她不能失去李长久,这个与她一起经历了无数风雨的男人,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小龄,相信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不能让世界因为我们的犹豫而毁灭。”李长久轻轻抚摸着宁小龄的脸颊,眼中满是温柔与不舍。
就在李长久准备走向石门时,一道光芒突然从他的怀中绽放而出。原来是他与赵襄儿的婚约玉佩,此刻玉佩光芒大盛,仿佛在向他传达着什么信息。李长久心中一动,他突然想起了赵襄儿曾经说过的话:“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遇到危险,我都会来救你。”
难道赵襄儿感应到了他的危险,正在赶来的路上?李长久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停下脚步,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片刻之后,一阵强烈的气息从远方传来。李长久和宁小龄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绚丽的光芒划破夜空,如同一颗流星般朝着他们疾驰而来。光芒越来越近,他们终于看清,那正是赵襄儿。
“李长久,我来了!”赵襄儿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如同一股暖流,流淌在李长久的心中。她的身后,还跟着陆嫁嫁、司命等一众好友,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情,仿佛在向这个神秘的黑影宣告:他们绝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你们……”黑影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哼,就算你们人多又如何?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那就试试看吧。”李长久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手中的长剑指向黑影,身上的气势陡然提升。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道士,而是一个为了拯救世界、为了守护所爱之人而战的勇士。
随着李长久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施展绝技,朝着黑影攻去。一时间,地下室中光芒四溢,各种强大的力量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神秘黑影虽然实力强大,但在众人的围攻下,也渐渐陷入了困境。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太天真了。”黑影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他的身体开始膨胀,一股黑暗的力量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将众人笼罩其中。
“不好,这是黑暗诅咒!”陆嫁嫁脸色大变,她能感觉到这股黑暗力量的强大和邪恶,一旦被诅咒,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陷入危机之时,李长久突然想起了自己体内的“太明”权柄。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调动体内的权柄之力。刹那间,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他体内绽放而出,光芒如同一把利剑,撕开了黑暗的笼罩。
“这……这是什么力量?”黑影惊恐地看着李长久,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力量,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神灵之力。
“这是命运的力量,也是我们打破神国枷锁的希望。”李长久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无比高大。在这一刻,他终于领悟到了“太明”权柄的真正力量,那是一种可以改变命运、超越生死的力量。
在李长久的带领下,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黑影击败。黑影发出一声惨叫,身体逐渐消散在黑暗中。随着黑影的消失,地下室中的黑暗气息也渐渐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众人来到石门前,李长久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石门上。他调动体内的“太明”权柄之力,与石门上的符文相互呼应。片刻之后,石门缓缓打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终于,我们要揭开神国的真相了。”李长久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率先走进石门。众人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踏入了这个隐藏着无数秘密的世界。
石门后的世界,是一片神秘的空间。空间中弥漫着五彩的光芒,光芒中闪烁着各种奇异的符文和图案。在空间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而神秘的历史。
李长久等人来到石碑前,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文字。随着阅读的深入,他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原来,神国的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残酷。
根据石碑上的记载,太初六神为了追求永恒的力量和统治世界的权力,与十二神国之主联手,设下了一个惊天的杀局。他们将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所有的生灵都囚禁其中,而他们则高高在上,掌控着一切。
而那些所谓的修炼境界和权柄,不过是他们用来控制众生的工具。他们通过给予修行者一些力量,让他们为自己卖命,同时又在暗中操控着他们的命运,让他们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掌控。
“太初六神和十二神国之主,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宁小龄愤怒地说道。她无法想象,那些被世人敬仰的神灵,竟然是如此的自私和残忍。
“为了力量和权力,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李长久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他握紧了拳头,心中充满了对这些神灵的痛恨。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悲惨遭遇,想起了那些被无辜牺牲的生命,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陆嫁嫁问道。她知道,既然已经揭开了神国的真相,就不能再坐视不管,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黑暗的统治。
“我们要联合所有的力量,向太初六神和十二神国之主发起挑战。”李长久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相信,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打破神国的枷锁,让世界重获自由。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斗志和信念。他们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战,而是为了整个世界、为了所有的生灵而战。
从神秘空间出来后,李长久等人开始四处奔走,联络各方势力。他们将神国的真相告诉了大家,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和响应。谕剑天宗、剑阁、古灵宗、紫天道门等各大宗门,以及赵国、断界城、万妖城等势力,都纷纷表示愿意加入他们的阵营,共同对抗太初六神和十二神国之主。
在众人的努力下,一个庞大的联盟逐渐形成。他们以李长久为核心,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他们知道,这场战争将会无比艰难,但他们毫不畏惧,因为他们心中有着坚定的信念和对自由的渴望。
战争的阴云渐渐笼罩大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之中。李长久和他的朋友们,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着世界的未来。而在那寂寂黎明前的黑暗中,他们能否迎来胜利的曙光?让我们拭目以待……
联盟的旌旗在断界城城头猎猎作响,各色修士汇聚于此,剑修的锋芒、灵修的灵光、妖族的妖气交织成一片壮阔的洪流。李长久站在最高处,看着下方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被枷锁困在入玄境门外的自己——那时他总说“我就是个小道士”,可此刻掌心三足金乌的纹路发烫,仿佛在嘲笑他这句口头禅里藏着的懦弱。
“师兄,赵襄儿那边传来消息,朱雀神国的壁垒出现松动。”宁小龄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她袖口的雪狐灵纹闪烁,轮回权柄隐约共鸣,“她怀疑……是太初六神在逼她觉醒‘钥匙’的力量。”
李长久转身时,正撞见陆嫁嫁擦拭长剑的动作顿了顿。这位如今的谕剑天宗宗主指尖划过剑刃,先天剑体的微光映着她眼底的担忧:“南荒方向传来异动,九婴的残魂似乎在葬神窟重组,瀚池真人的余党在暗中煽风点火,说我们联盟是逆天而行。”
“逆天?”李长久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惯有的讥诮,“太初六神把世界当牢笼,倒成了顺天?”他抬手挥出一道金乌真火,在空中灼出“长明”二字,“告诉赵襄儿,守住她的疆土,三日之后,我带朱雀神国的旧部去会会那位‘母亲’。”
话音未落,司离扛着兵器匣从城外跃来,短发上还沾着南荒的泥土:“五师兄把天碑刻好了,五道境以上修士的飞升通道暂时封死,免得打起来被太初六神钻了空子。另外——”她忽然压低声音,“不可观的大师姐来了,就在城门外,说要亲手给你补一课。”
李长久心里咯噔一下。神御师姐清圣如谪仙,可谁都知道这位女娲转世最擅长的就是“敲打”。果不其然,他刚走到城门,就被一个板栗敲在后脑勺上,力道不重,却震得他识海嗡嗡作响。
“当年教你画画时就说过,急功近利要不得。”神御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她指尖拂过李长久眉心,残留的枷锁碎片簌簌剥落,“太初六神的‘崩坏’权柄藏在时间裂隙里,你那点时间权柄不够看。”她递过一卷画轴,展开竟是幅《混沌开天图》,“三师兄说,你该想起帝俊没忘的东西了。”
画轴触手的瞬间,李长久眼前炸开一片星海。帝俊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羲和在扶桑树下缝补日轮,羿拉弓时弓弦震颤的弧度,还有太初六神围猎先天神灵时,那道贯穿天地的血色枷锁。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握住了陆嫁嫁递来的剑,剑身上倒映着众人关切的脸。
“原来‘长明’不是照亮黑暗,是要烧穿枷锁。”李长久低声道,忽然笑出声,“赵襄儿的空间权柄能劈开裂隙,小龄的轮回能稳住时序,嫁嫁的剑能斩断法则……看来这课补得正是时候。”
三日后,朱雀神国边境。赵襄儿一身红袍立于城墙之上,身后九羽展开如垂天之云。她看着李长久带着金乌真火撕裂云层,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皇城跟她斗嘴的小道士,那时他说“杀你易如反掌”,如今却要并肩对抗生养她的神。
“‘襄’字枷锁解开时,我看见母亲把自己的神核封进了神国基石。”赵襄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空间权柄在她掌心流转,“她不是要夺我的权柄,是怕我被太初六神当成钥匙毁掉。”
李长久挥剑劈开一道袭来的雷光,那是雷牢神国的“死牢”权柄在作祟。“那就把神核取出来,”他冲赵襄儿咧嘴一笑,金乌真火在剑刃上跳动,“你娘当年没做完的事,咱们替她做完。”
厮杀骤然爆发。十二神国残余的神官如蝗虫过境,太初六神的虚影在云层后若隐若现。陆嫁嫁的剑划出亿万道流光,将蹄山神国的“镇守”壁垒斩出裂痕;宁小龄的雪狐灵体在轮回光圈中穿梭,救下被冥狰“灾难”权柄波及的修士;司命操控时间流速,将袭来的攻击一一延缓;柳珺卓的剑与柳希婉的影在敌阵中织成杀网,剑阁的剑鸣震彻云霄。
李长久却在此时闭上眼,任由帝俊的记忆与羿的执念在识海交融。他想起神御师姐画里的混沌,想起叶婵宫曾说“梦境与现实本就同源”,忽然抬手握住赵襄儿的手腕——空间权柄与时间权柄碰撞的刹那,一道贯穿古今的裂隙在战场中央炸开。
“太明!”李长久一声断喝,三足金乌从他体内冲出,羽翼扫过之处,“崩坏”权柄的黑雾节节败退。他看见玄泽的虚影在裂隙中冷笑,看见烛龙的残魂在烈焰中嘶吼,更看见羲和的衣角消失在时间尽头。
“帝俊留步!”赵襄儿忽然喊道,空间权柄猛地收缩,将李长久从裂隙中拉回,“你说过要烧穿枷锁,不是要跳进回忆里!”
李长久回过神,发现自己半边身子已化作星光。他看着赵襄儿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那纸被他撕过的婚书,忍不住笑了:“放心,娶你的时候,我总得是个人样。”
此时,太初六神的真身终于降临。天藏的“崩坏”权柄化作陨石砸落,岁菩提的藤蔓缠绕住万妖城的妖王。李长久却忽然指向天际:“诸位,抬头看看——”
众人仰头,只见银河倒悬,星辰如瀑。那是五师兄仓颉刻的天碑在发光,是雷牢神自废修为点燃的烛龙遗火,更是所有不愿被囚禁的生灵,在这一刻迸发的微光。
“烧吧。”李长久举起剑,金乌真火顺着剑刃爬上银河,“烧穿这该死的牢笼!”
剑光与星光交织的刹那,李长久听见枷锁碎裂的脆响。他看见赵襄儿的九羽融入空间裂隙,看见宁小龄的雪狐叼回轮回的碎片,看见陆嫁嫁的剑上开出了花。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时,他忽然明白,所谓黎明,从不是等来的——
是有人举着火把,在最深的夜里,先走了一步。
联盟的修士们欢呼着拥抱在一起,李长久却独自走到裂隙边缘。神御师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递来一壶酒:“三师兄说,新的天碑该刻你的名字了。”
李长久望着远处正在重建的城池,忽然笑道:“就刻‘李长久’。”他喝了口酒,任凭酒液顺着嘴角流淌,“毕竟,做个小道士,也挺好。”
晨曦漫过他的发梢,将那道曾困住他的枷锁残影,彻底烧成了灰烬。
晨曦漫过朱雀神国的断壁残垣,将李长久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蹲在一块刻着“朱雀”二字的石碑旁,指尖拂过那些被战火熏黑的纹路。赵襄儿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九羽收敛如赤色披风,发间还沾着星尘的碎屑。
“母神的神核碎了。”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但碎片里藏着句话——‘世界不该是座笼子’。”
李长久回头时,正撞见她眼角的微光。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皇城那纸被他揉皱的婚书,那时总觉得“婚约”是道枷锁,此刻却觉得,有些牵绊,原是用来托着人往上走的。他伸手想替她拂去发间的星尘,指尖却在半空顿住——远处传来宁小龄的呼喊,那丫头正骑着一头毛茸茸的九尾狐,身后跟着一群探头探脑的妖族崽子。
“师兄!嫁嫁姐说要在断界城开庆功宴,让你去当主厨!”宁小龄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雪狐灵纹在她脸颊跳跃,“还有啊,万妖城的大王送了只烤全羊,说是谢你把他们从‘尘封’权柄里捞出来!”
李长久挑眉:“让我这传说三境的修士去烤羊?陆嫁嫁她怎么不来……”话音未落,一道剑光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陆嫁嫁提着剑走来,剑穗上还挂着片没烧尽的星屑,嘴角却噙着笑:“要么去生火,要么试试我新悟的剑招,选一个?”
“我选烤羊!”李长久立刻举手投降,惹得众人一阵哄笑。他起身时,瞥见司命站在人群边缘,指尖捻着片冰晶——那是时间凝结的碎片。她对上他的目光,忽然转身走进晨光里,只留下句随风飘来的话:“下次见面,换你等我。”
庆功宴开在断界城的广场上,昔日的杀戮之地此刻摆满了酒坛。柳珺卓正和二师兄拼酒,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流进剑穗,她却满不在乎地大笑;五师兄仓颉蹲在地上,用树枝在石板上画新的天碑图谱,时不时被七意抢过树枝涂画几笔;赵襄儿被一群赵国旧臣围着,她耐心听着复国计划,偶尔抬眼看向灶台边那个手忙脚乱的身影,眼底漾着笑意。
李长久正跟烤全羊较劲,忽然被人敲了下后脑勺。回头一看,叶婵宫不知何时来了,依旧是那身素白道袍,手里却提着个食盒:“三师兄说你厨艺差,让我来救场。”她打开食盒,里面是碟桂花糕,还是他前世爱吃的味道。
“师尊……”李长久喉咙发紧,那些关于飞升、关于被斩的过往,忽然就淡了。
叶婵宫却笑了,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如今该叫我六师姐了,不是么?”
夜色降临时,众人围着篝火唱歌。李长久坐在陆嫁嫁身边,看她用剑挑起酒坛递过来。酒液入喉时,他忽然看见远处的星空里,有新的星辰在亮起——那是被打破的牢笼之外,正在诞生的新世界。
“在想什么?”陆嫁嫁的肩膀轻轻靠过来。
“在想,”李长久望着那片星空,忽然笑了,“以后不用再喊‘我就是个小道士’了。”
“那喊什么?”
“喊……”他顿了顿,看着篝火映在她眼底的光,“喊夫君?”
剑穗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头上,却没什么力道。李长久捉住她的手腕,两人相视而笑,远处宁小龄正追着树白跑,赵襄儿的笑声混着风声传来,一切都刚刚好。
黎明后的世界,或许还有迷雾,或许还有未知。但当第一缕阳光洒满大地时,李长久知道,那些曾困着他们的枷锁、命运、过往,都已化作脚下的尘埃。
而前路漫漫,有酒有剑,有并肩的人——
这就够了。
日子像断界城的流水,不急不缓地淌过。打破神国牢笼后的第三年,李长久成了名副其实的“闲人”。他不再执着于修炼,反倒捡起了被搁置多年的画笔,在断界城临着河的地方开了家小画铺,招牌上歪歪扭扭写着“长久画坊”,据说是五师兄仓颉手把手教的,却还是透着股挥之不去的道士气。
这天清晨,李长久正趴在案上对着一张《山河图》打盹,鼻尖忽然钻进一缕熟悉的桂花香。他睁眼,就见叶婵宫端着一碟新蒸的桂花糕站在画案旁,素白的道袍沾着些晨露。
“三师兄说你把他画的《开天图》改成了市井百态,气得要砸你的画坊。”叶婵宫将糕点推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笑意。
李长久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混沌哪有早点摊热闹?你看这包子铺的热气,比天藏的崩坏权柄好看多了。”他指着画中一个提着食盒的红衣女子,“像不像赵襄儿?她昨天还派人送了赵国新出的胭脂,说是给画里的美人添点颜色。”
叶婵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忽然轻声道:“你倒是比帝俊时活得明白。”
李长久动作一顿,随即笑道:“毕竟死过一次,知道热乎饭比星辰大海实在。”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陆嫁嫁一身劲装闯进来,剑上还挂着片柳叶——她刚从谕剑天宗回来,据说新收的弟子把剑练得歪歪扭扭,气得她亲自示范了三百遍基础剑式。
“小龄在万妖城发来传讯,说九头元圣把铁伞借给妖族幼崽当玩具,差点拆了万妖殿。”陆嫁嫁拿起一块桂花糕,指尖还带着剑鞘的凉意,“她让你去管管,说只有你能治那只老猴子。”
“凭什么又是我?”李长久嘟囔着,却已经起身收拾画具,“上次去万妖城,那家伙还偷了我半壶酒……”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宁小龄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摇着尾巴的雪狐,手里还提着个笼子,里面关着只羽毛乱糟糟的独脚公鸡——正是当年在断界城自称“光明神”的血羽君,如今被她收来当宠物。
“师兄你就去吧,”宁小龄晃了晃笼子,公鸡扑腾着翅膀抗议,“再说了,司命师姐也在万妖城,她说要跟你比一比谁的时间权柄更厉害呢。”
提到司命,李长久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加深。那家伙自从上次分开后,总爱时不时冒出来,有时是在他画坊的窗台上放一块冰晶,有时是在他的酒坛里加一勺时间凝结的露水,像是在玩一场漫长的捉迷藏。
一行人往万妖城去时,路过赵国的新都城。赵襄儿正站在城楼上看着百姓春耕,九羽化作的披风在风中轻扬。见他们经过,她扬手扔来一个锦袋,里面装着赵国新酿的酒。
“替我带句话给九头元圣,”她的声音清亮如昔,“再敢偷百姓的粮食,我就拆了他的猴窝。”
李长久接住酒袋,挥了挥手:“放心,保证让他给你磕三个响头。”
万妖城的热闹不输人间。九头元圣果然在大殿里跟妖族幼崽抢果子,见李长久进来,立刻窜到房梁上,抱着铁伞喊:“小道士,当年你欠我的酒还没还呢!”
“先把偷的粮食还了再说。”李长久把酒袋扔过去,正好砸在他脑门上,“还有,司命呢?不是说要比权柄吗?”
话音刚落,一道冰晶从殿外飞来,擦着他的耳边钉在柱子上。司命走进来,依旧是那身清冷的装束,手里却拿着串糖葫芦,显然刚跟妖族幼崽们抢过零食。
“比就比,”她挑眉,指尖凝结出一缕时间的碎片,“谁输了,谁就去给赵襄儿的新都城画一幅《春耕图》。”
“一言为定!”
阳光透过万妖殿的窗棂,落在打闹的人群身上。李长久看着陆嫁嫁和宁小龄逗弄着雪狐,看着司命指尖跳跃的冰晶映出彩虹,忽然觉得,所谓的新世界,或许不需要惊天动地的伟业。
就像此刻,有人吵吵闹闹,有人把酒言欢,有人在阳光下慢慢变老——
这样,就很好。
傍晚时分,李长久坐在万妖城的山头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陆嫁嫁挨着他坐下,递过来一壶温热的酒。
“你说,太初六神会不会还有残党?”她忽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李长久喝了口酒,指着远处归巢的飞鸟:“就算有,又能怎样?你看这鸟,每天飞出去找食,从不怕天上有乌云。”他转头看向她,眼底映着晚霞,“再说了,我李长久的剑,还没生锈呢。”
陆嫁嫁笑起来,剑穗在夕阳下划出温柔的弧线。
远处,司命和宁小龄追着九头元圣跑过山坡,笑声惊起一片飞鸟。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李长久知道,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他们总会像当年那样,举着火把,一起走向下一个黎明。
而他这个小道士,只需要牵着身边人的手,慢慢走就是了。
万妖城的桃花开了又谢,李长久画坊里的画轴堆得越来越高。他画过赵襄儿站在春耕田埂上的侧影,画过陆嫁嫁在谕剑天宗教弟子练剑时扬起的剑穗,也画过宁小龄的雪狐追着司命的冰晶跑过雪地的模样,每一笔都沾着人间烟火气。
这日午后,画坊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柳珺卓扛着剑闯进来,把一卷画轴拍在案上,嚷嚷着:“小道士,看看我这画怎么样?二师妹说比你那《春耕图》强多了!”
画轴展开,是幅《剑阁听雨图》,笔锋凌厉如剑,却在雨丝里藏着几分温柔。李长久挑眉:“柳二师姐这画是不错,就是——”他指着画中漏雨的屋檐,“这处该多添两笔,不然显得剑阁太寒酸。”
“你懂什么?”柳珺卓瞪眼,却忍不住笑了,“这叫留白!对了,柳希婉那丫头又去挑战天榜了,说非要把你从榜首拉下来。”
正说着,门外一阵风卷进来,柳希婉提着剑站在门口,脸颊微红:“谁说我要挑战他?我是来……来借他的白银之剑看看。”她眼神躲闪,落在画案上那幅未完成的《星河图》上,忽然道,“这星轨画错了,当年帝俊补的星辰不是这样的。”
李长久一愣,随即笑道:“看来得请柳十四师姐赐教了。”
三人凑在画案前改画时,司命掀帘进来,手里拿着块泛着蓝光的冰晶:“万妖城东边的海面上,出现了座新的岛屿。”她把冰晶放在桌上,里面映出海浪拍击礁石的景象,“九头元圣说,那是旧世界的碎片凝结的。”
“旧世界的碎片?”宁小龄不知何时冒出来,雪狐从她袖中探出头,鼻尖嗅了嗅冰晶,“会不会有危险?”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陆嫁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刚从谕剑天宗赶来,剑上还带着山间的清风,“正好,新收的弟子们需要历练。”
次日清晨,一行人乘船往东海而去。赵襄儿已带着赵国的船队在海面等候,九羽展开如屏障,挡住了翻涌的海浪。“我让史官查过了,”她递给李长久一卷古籍,“上面说,旧世界破碎时,有片大陆掉进了时间裂隙,或许就是这座岛。”
船行三日,终于见到那座岛屿。岛上覆盖着从未见过的植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力,却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李长久率先登岛,脚刚踏上沙滩,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童声。
一群穿着兽皮的孩子从树林里跑出来,围着他们好奇地打量,手里还拿着不知名的野果。为首的孩子举着块贝壳,用生涩的语言说:“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李长久蹲下身,笑着递过一块桂花糕:“是啊,来看看你们的家。”
孩子接过糕点,咬了一大口,含糊道:“爷爷说,外面有很多会飞的人,能劈开大山呢。”
众人相视而笑。原来旧世界的碎片里,早已孕育出新的生机。
岛上的老人告诉他们,这里的人从不修炼,却能与草木共生,与鸟兽对话。他们不知道什么神国枷锁,只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简单而安稳。
“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世界吗?”宁小龄抚摸着身边的古树,树干上浮现出柔和的灵光,“没有杀戮,没有枷锁。”
李长久望着远处孩子们追逐嬉闹的身影,忽然明白,他们拼死打破牢笼,不是为了成为新的神,而是为了让每个生灵,都能这样安心地活着。
离开岛屿时,孩子们往他们船上塞了许多野果。赵襄儿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岛屿,轻声道:“等赵国安定了,我就派船队来这里,教他们识字,给他们送种子。”
“谕剑天宗可以派弟子来教他们剑术,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强身健体。”陆嫁嫁接话,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晃。
司命把玩着冰晶,忽然道:“我把时间流速调慢了些,让这里的安宁久一点。”
李长久靠在船舷上,看着夕阳把海面染成金色,手里把玩着那孩子送的贝壳。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被枷锁困住的小道士,那时总觉得自由是遥不可及的星辰。
可此刻,海风拂面,身边人声喧闹,他忽然觉得,自由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海,是能看着陌生的孩子笑得开怀,是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归处。
船靠岸时,断界城的灯火已经亮起。李长久牵着陆嫁嫁的手往画坊走,路上遇见卖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一串递给她。陆嫁嫁咬了一口,糖渣沾在嘴角,像颗亮晶晶的星子。
“明天画什么?”她问。
“画今天的海。”李长久笑着说,“画里得有赵襄儿的九羽,小龄的雪狐,还有……你嘴角的糖渣。”
陆嫁嫁笑着拍了他一下,剑穗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甜甜的暖意。
画坊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路过的人看见画坊门口挂着幅新画,画中海浪温柔,星辰低垂,一群人笑着站在船头,衣角都沾着海风的气息。画的角落题着一行小字:
“世界很大,有你们,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