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窟底,幽暗无光,唯有李长久手中先天灵三足金乌散发的微光,照亮周遭狰狞的岩壁。这里是传说中埋葬古神之地,空气里弥漫着腐朽与血腥交织的气息,每一寸空间都仿佛凝固着死亡的法则。
他刚从九婴的疯狂反扑中挣脱,衣衫染血,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缓缓愈合——这是进入传说三境后“太明”权柄带来的自愈之力,却仍赶不上深渊之地不断侵蚀肉身的邪祟之气。腰间的白银之剑微微震颤,剑身上流转的光华比入窟前黯淡了数分,那是与九婴最后一击碰撞留下的痕迹。
“倒是比想象中热闹。”李长久扯了扯嘴角,忍着剧痛调侃道。不远处,几道身影在阴影中晃动,为首者身披灰袍,面容隐在兜帽下,正是此前在南荒与他有过纠葛的瀚池真人。此刻对方周身缠绕着修蛇的残魂,紫庭境四楼的气息虽不稳,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
“李长久,交出帝俊的记忆碎片,或许能让你死得痛快点。”瀚池真人的声音沙哑如磨砂,身后跟着的几名谕剑天宗长老皆是面色惨白,显然在这深渊中损耗极大。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数道漆黑的锁链破土而出,带着“黄泉”权柄的阴冷气息,直扑李长久四肢。
是泉鳞的残留力量!李长久瞳孔微缩,侧身避开锁链的瞬间,三足金乌冲天而起,灼热的火光在黑暗中炸开,将锁链灼烧得滋滋作响。他左手掐诀,调动体内“时间”权柄的碎片,周遭的一切顿时慢了半拍——这是他从断界城司命那里领悟的皮毛,此刻却成了破局的关键。
“而杀你,却易如反掌。”
话音未落,白银之剑已然出鞘。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剑光划破时空,正是陆嫁嫁所授的“天窟剑意”。剑光斩在瀚池真人身前的修蛇残魂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道紫庭境的防线竟直接溃散开来。
就在此时,深渊更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地面剧烈震颤,一头身形庞大的怪物从阴影中现身,九头蛇身早已残破不堪,正是被九婴吞噬后残留的凶煞之气所化。它的一只头颅上,还残留着李长久此前斩出的剑痕。
“看来葬神窟的‘主人’不欢迎我们。”李长久挑眉,却见瀚池真人突然惨笑起来:“一起死吧!这深渊之地,本就是为埋葬帝俊残魂准备的坟墓!”
他竟主动引动了泉鳞的权柄,整个葬神窟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无数死者的骸骨从水底浮起,组成一道通往未知深处的骨桥。而在骨桥尽头,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正插在祭坛中央,剑身上流淌着与李长久先天灵同源的气息——那是传说中帝俊陨落后遗留的“死亡之剑”。
三足金乌突然发出急促的鸣叫,李长久心中一凛。他看到剑身上倒映出的景象:陆嫁嫁在葬神窟边缘焦急地呼喊,宁小龄的同心结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赵襄儿的空间权柄在外界剧烈波动……
“想让我重蹈覆辙?”李长久握紧白银之剑,眼中闪过决绝。他纵身跃向骨桥,身后是瀚池真人和凶煞怪物的双重追击,前方是未知的死亡陷阱。但他知道,这柄死亡之剑,或许正是打破神国牢笼的关键之一。
剑光再起,这一次,带着斩断宿命的决心,直刺深渊核心。
骨桥在脚下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数亡魂的哀嚎之上。李长久能清晰感觉到死亡之剑的气息在牵引着自己体内的帝俊残魂,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嘶吼,催促他握住那柄能终结一切的凶器。
“停下!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从骨桥侧面传来,邵小黎的身影从岩壁的阴影中显现,洛神转世的她此刻眉心凝着一抹忧虑,手中洛书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勉强抵挡着周遭的邪祟之气。她望着祭坛上的黑色长剑,眼神复杂:“那是太初六神封印‘恶’的碎片所铸,握住它,你会被吞噬的。”
李长久脚步未停,侧脸看向她时嘴角仍挂着惯有的轻佻:“洛神娘娘都亲自来劝,看来这剑确实是好东西。”话音刚落,身后劲风骤起,瀚池真人竟操控着修蛇残魂化作一道黑影扑来,紫庭境的灵力裹挟着黄泉水汽,瞬间笼罩了李长久的后心。
邵小黎手中洛书书页翻飞,一道水幕凭空升起,却被那黑影轻易撕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银之剑突然自行回转,剑脊重重磕在瀚池真人的手腕上,迫使他攻势一滞——是柳希婉!李长久体内的天谕剑经竟在此刻主动护主,剑身震颤间,隐约可见一道纤细的虚影在剑影中闪现。
“谢了,小十四。”李长久头也不回,借着这片刻空隙纵身跃起,落在祭坛边缘。死亡之剑的气息愈发浓烈,他甚至能看到剑身上流转的星辰纹路,与假暗主操控的“星辰”权柄如出一辙,只是更加阴冷、纯粹。
“你可知这剑为何叫死亡之剑?”瀚池真人捂着发麻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癫狂的快意,“因为它斩杀的第一缕魂,就是帝俊自己!你以为重生是机缘?不过是太初六神早就布好的局,让你亲手拿起弑神的凶器,完成这场跨越千年的轮回!”
李长久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闻言动作猛地一顿。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被叶婵宫一剑斩杀的画面,闪过羿射九日时那道贯穿天地的箭光,闪过帝俊与羲和在神国牢笼中最后的对视——那些破碎的记忆在此刻拼凑出一道裂痕,裂痕深处,是太初六神冷漠的眼眸。
“局?”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葬神窟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就算是局,老子也得掀了它看看底牌。”
指尖终于握住剑柄,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仿佛有无数怨魂要顺着血管钻进他的神魂。李长久牙关紧咬,体内“太明”权柄全力运转,三足金乌的火光在他周身熊熊燃起,与死亡之剑的阴冷气息剧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啊——!”
瀚池真人见状目眦欲裂,竟不顾一切地扑向李长久,想要在他掌控神剑前同归于尽。然而他刚冲到祭坛前,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钉在了岩壁上——那剑光清冽如霜,带着天窟峰独有的凌厉,陆嫁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骨桥尽头,素白的衣衫上沾着血迹,手中长剑直指瀚池,眼神冰冷如寒冬。
“我的弟子,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陆嫁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身后,宁小龄握着雪狐灵鞭,司命的身影隐在光影中,连许久未见的柳珺卓都提着剑站在阴影里,显然是众人合力破开了葬神窟的外围禁制。
李长久转头看向他们,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掌心的死亡之剑仍在挣扎,试图吞噬他的神魂,但此刻他却觉得那股力量不再冰冷——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看好了。”他对众人说了一句,随即握紧剑柄,猛地将死亡之剑从祭坛中拔出!
刹那间,整个葬神窟剧烈摇晃,黑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将深渊照得如同白昼。在那道剑光中,李长久仿佛看到了帝俊的不甘,羿的决绝,以及无数为打破牢笼而牺牲的魂灵。当剑光散去时,他手中的死亡之剑已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白银之剑中,而他眉心处,除了三足金乌的印记,又多了一道细微的剑痕。
“这才刚开始。”李长久掂了掂手中的剑,看向众人笑道。
远处,神国牢笼的壁垒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葬神窟的震颤尚未平息,李长久手中的白银之剑已彻底变了模样。原本流转的银辉中多了几分墨色纹路,剑脊处隐约可见“死亡之剑”的残影在游走,挥剑时带起的劲风里,既存天窟剑意的凛冽,又添了几分湮灭一切的死寂。
“看来这剑认主了。”柳珺卓走上前,指尖轻触剑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里面藏着的不止是凶煞,还有一道完整的‘斩道’法则——是帝俊当年劈开神国牢笼时留下的。”
李长久挑眉,试着调动剑中力量,却见祭坛下方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缝隙中涌出的不再是邪祟之气,而是纯净到近乎粘稠的天地灵力。邵小黎展开洛书,书页上瞬间浮现出葬神窟的全貌图谱:“这里不是古神坟墓,是太初六神布下的‘养剑池’!死亡之剑一直在吸收神国牢笼的破碎之力,等的就是能驾驭它的人。”
话音未落,瀚池真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被钉在岩壁上的他浑身皮肤开始皲裂,修蛇残魂从他体内挣脱,化作一道黑影冲向那道灵力缝隙:“我才是天命所归!”
陆嫁嫁身影微动,剑光如电,却在即将斩中黑影时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拦。众人抬头,只见缝隙上方的虚空开始扭曲,一道模糊的身影在扭曲中缓缓凝聚——那身影身披星辰战甲,面容被兜帽遮掩,周身散发的气息竟与假暗主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古老、威严。
“原君?”司命脸色骤变,手中时间权柄不自觉地运转起来,“你不是在木星沉睡吗?”
身影没有回应,只是抬手对着修蛇残魂虚抓。那道连紫庭境都能抗衡的黑影瞬间溃散,化作点点灵光被吸入缝隙。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葬神窟中回荡:“太明与死亡共生,倒是有趣的变数。可惜,还不够。”
李长久握紧长剑,三足金乌在他身后展开双翅:“老东西,现身就别藏着掖着。是想抢剑,还是想替假暗主当说客?”
“假暗?”身影轻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你们眼中的‘恶’,不过是天道用来修补牢笼的工具。真正的枷锁,在十二神国的本源里。”他抬手一挥,虚空浮现出十二道虚影,正是十二神国之主的轮廓,“他们不是守护者,是钥匙——用自身权柄锁住牢笼的钥匙。”
众人皆是一惊。宁小龄突然想起什么,指尖在同心结上轻轻一点,李长久的脑海中瞬间涌入一段画面:赵襄儿在朱雀神国闭关,眉心处浮现出与朱雀神一模一样的印记,而神国深处,一道金色锁链正贯穿她的神魂,与天际的牢笼壁垒相连。
“赵襄儿……”李长久眼神沉了沉。
“她是最后一把钥匙。”原君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朱雀神国的本源与牢笼绑定,她继承了权柄,自然也成了枷锁的一部分。想破局,要么斩断她的神魂,要么……”
“要么什么?”陆嫁嫁冷声追问,剑光已对准那道虚影。
“要么集齐太初六神的权柄,重铸一把能劈开本源的‘开天剑’。”原君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借木星之力苟活至今,只为等这一天。烛龙的‘时间’、天藏的‘崩坏’、玄泽的‘造化’、岁菩提的‘生机’、荒河龙雀的‘世界’……还有最后一道,在你身上,李长久。”
李长久一怔,三足金乌突然发出一声清鸣,他体内属于帝俊的记忆碎片开始剧烈翻涌——那是太初六神创世时的画面,最后一道权柄,名为“混沌”,正是帝俊与生俱来的本源。
“轰隆!”
原君的身影彻底消散,葬神窟的岩壁开始剥落,露出外面璀璨的星空。众人抬头,只见银河倒悬,无数星辰组成一道巨大的锁链,锁链尽头连接着十二座漂浮的神国,而神国中央,一道模糊的身影正隔着虚空与他们对视——那是真正的暗主,或者说,是创世天道的意志化身。
“看来不用找了。”李长久举起白银之剑,剑身上的墨色纹路与星空中的锁链产生共鸣,“要开天,总得先见见天是什么模样。”
陆嫁嫁走到他身侧,宁小龄握紧灵鞭,司命展开时间长河,柳珺卓与邵小黎相视一眼,纷纷亮出兵器。葬神窟的灵力缝隙仍在喷涌,将众人的气息节节推高,李长久能感觉到,体内的“太明”与剑中的“死亡”正在交融,一道前所未有的力量即将破体而出。
“走吧。”他转头对众人笑了笑,一如初入修行界时那般意气风发,“去拆了那座牢笼。”
身影跃起,率先冲向星空。身后,数道流光紧随其后,划破葬神窟的黑暗,朝着神国深处飞去。银河锁链的震颤声中,
冲出葬神窟的刹那,漫天星辉如潮水般涌来。李长久周身的三足金乌火焰与白银之剑的墨色流光交织,在星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轨迹,身后众人的气息连成一片,竟在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沿途袭来的星辰碎片尽数挡下。
“前面就是雷牢神国。”司命抬手一挥,时间长河在她掌心铺开,映出前方一座悬浮的黑色巨山——那山通体由雷霆铸就,山腰处缠绕着无数锁链,锁链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牢笼,正是雷牢神国的核心。“他的权柄‘死牢’能禁锢一切灵力,硬闯会很麻烦。”
话音未落,巨山突然震动,无数道紫色雷霆如毒蛇般窜出,直扑众人面门。陆嫁嫁脚尖轻点,长剑挽出一片剑花,将雷霆尽数斩碎:“麻烦?剑道本就是破麻烦的学问。”她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剑光率先冲了过去,天窟剑意与雷霆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李长久紧随其后,白银之剑上的墨色纹路突然亮起,一道漆黑的剑气破空而出,竟直接在雷霆巨山上撕开一道口子。他这才发现,那些雷霆锁链的节点处,都刻着太初六神的符文——显然雷牢一直在用自身权柄加固神国牢笼。
“难怪牢笼这么难破。”宁小龄的雪狐灵鞭化作一道白光,缠住一根锁链猛地一扯,锁链上的符文顿时亮起,却被她权柄“轮回”的力量渐渐磨灭,“这些神国之主根本是被强迫的。”
就在此时,雷牢神国深处传来一声叹息。一道身披战甲的身影从牢笼中走出,他手持巨斧,周身雷霆缭绕,正是十二神国之主中的雷牢。“你们终于来了。”他看着李长久手中的剑,眼神复杂,“帝俊的剑,终究还是重现了。”
“交出你的权柄,或者被斩。”李长久剑尖直指对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雷牢苦笑一声,突然举起巨斧劈向自己身前的牢笼。随着一声巨响,牢笼轰然破碎,一道蕴含着“死牢”权柄的雷光从碎片中飞出,融入李长久的剑中:“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千年。当年太初六神以神国为基铸造牢笼时,我就知道总会有人来打破它。”他看向星空深处,“去吧,下一站是天骥神国,他的‘长存’权柄,能让你们在星空中保持巅峰状态。”
话音刚落,雷牢的身影便开始消散,雷霆巨山也随之崩塌,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银河。
众人继续前行,没过多久便见到一片金色的草原,草原上奔跑着三匹神驹,分别覆盖着黄金、白银、青铜三色铠甲,正是天骥神国的象征。天骥本人坐在草原中央的石碑上,见众人到来,只是抬手一指,三匹神驹便化作三道流光,钻入李长久等人体内——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之前在葬神窟消耗的灵力瞬间补满,甚至连境界都隐隐有所松动。
“我没什么可说的。”天骥站起身,拍了拍李长久的肩膀,“圣人在万妖城那边已经闹起来了,你们得快点。原君说的没错,赵襄儿那边……最好别用剑。”
李长久点头,正欲开口,却见天骥的身影突然化作漫天金粉,草原与石碑也随之消失。司命的时间长河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不好!白藏神国那边出事了!叶婵宫和姬玄被围攻了!”
众人脸色一变,立刻加快速度。当他们赶到白藏神国时,只见漫天冰封之中,叶婵宫的“梦境”权柄与姬玄的“造化”剑光交织,正与一头通体雪白的巨虎缠斗——那巨虎正是掌握“尘封”权柄的白藏,而在它身后,还站着几道熟悉的身影:鹓扶神国的残部,以及……紫天道门的十三雨辰。
“你们怎么会在这?”李长久皱眉看向十三雨辰。
十三雨辰脸色苍白,手中握着一枚玉佩,正是紫天道门的信物:“是十无宗主的遗命……他说若有朝一日神国动荡,紫天道门必须站在破局者这边。只是白藏大人被假暗主控制了神智,我们根本拦不住。”
叶婵宫闻言轻笑一声,梦境权柄突然爆发,将巨虎困在一片幻境之中:“小师弟,别废话了,动手吧。白藏的‘尘封’能冻结时间,正好给你的剑练练手。”
李长久不再犹豫,白银之剑同时引动“太明”与“死亡”之力,一道黑白交织的剑气直刺巨虎眉心。那剑气穿过幻境,竟直接撕裂了白藏身上的控制符文,巨虎发出一声痛吼,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
“多谢。”白藏恢复神智,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随即化作一道白光融入长剑,“剩下的神国……就拜托你们了。”
收服白藏的权柄后,白银之剑上的纹路愈发清晰,隐隐能看到太初六神的虚影在剑中沉浮。李长久抬头望向星空深处,那里正是朱雀神国的方向,赵襄儿的气息如同灯塔般在那里闪烁,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该去见她了。”他深吸一口气,率先朝着那个方向飞去。陆嫁嫁与宁小龄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朱雀神国笼罩在一片炽热的火焰之中,神国中央的宫殿里,赵襄儿正盘膝而坐,眉心的朱雀印记亮得惊人。当李长久等人赶到时,只见她身前悬浮着一枚九羽玉佩,玉佩上的每一根羽毛都连接着一道金色锁链,锁链尽头直插星空,与神国牢笼紧紧相连。
“你来了。”赵襄儿睁开眼,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丝释然,“原君都告诉我了。要破牢笼,必须斩断这九道锁链,但每断一道,我的神魂就会受损一分。”她站起身,手中突然多出一柄赤色长剑,“或者,你可以用那把剑杀了我,一次性斩断所有锁链。”
李长久看着她,突然笑了:“我李长久这辈子斩过妖、弑过邪,就是没学过杀自己人。”他收起白银之剑,走到赵襄儿面前,伸手握住那枚九羽玉佩,“当年你说要夺回赵国失地才能破枷,现在,换我帮你破一次。”
话音未落,他体内的“太明”权柄与赵襄儿的“纯阳”权柄突然共鸣,三足金乌的火焰与朱雀神国的火焰交织在一起,竟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灼烧那些金色锁链。赵襄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空间权柄全力运转,配合着火焰一点点剥离锁链与自己神魂的联系。
“咔嚓……咔嚓……”
锁链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每断一根,神国牢笼便震动一分。当最后一根锁链断裂时,整个星空突然亮起,十二神国的虚影在天际浮现,随即齐齐朝着李长久手中的白银之剑飞去——太初六神的权柄终于集齐,长剑上爆发出一道贯穿天地的光芒,直指牢笼的核心。
“就是现在!”叶婵宫的声音在星空中回荡,“劈开它!”
李长久握紧长剑,身后众人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他仿佛看到了帝俊与羲和的过往,看到了羿射九日的决绝,看到了无数人为自由付出的牺牲。
“给我……开!”
一声怒吼响彻星空,白银之剑带着太初六神的权柄,狠狠斩在牢笼壁垒上。
刹那间,天崩地裂。
剑刃触碰到牢笼壁垒的瞬间,整个星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那道由无数星辰锁链交织而成的壁垒,表面泛起层层涟漪,将白银之剑的力量层层卸去。李长久只觉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剑身上的太初六神权柄竟开始剧烈冲突,“混沌”与“崩坏”的力量在剑尖处互相撕扯,险些将长剑震脱手。
“加把劲!”陆嫁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窟剑意化作一道流光汇入剑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壁垒在吸收我们的力量!”
李长久咬牙,三足金乌的火焰顺着手臂攀上剑身,与剑中的死亡之力彻底融合。他忽然想起原君的话——开天剑需以“太明”为引,“死亡”为骨,众生之力为魂。心念及此,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把你们的力量都借给我!”
话音未落,宁小龄的“轮回”灵鞭、司命的“时间”长河、柳珺卓的剑阁剑意、邵小黎的洛书光华……无数道力量如溪流汇入江海,顺着李长久的身躯涌入白银之剑。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墨色与金色的纹路彻底交织,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光柱,硬生生将壁垒撕开一道缝隙。
缝隙背后,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混沌。那里没有星辰,没有神国,只有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那身影与李长久有着七分相似,身披帝俊的神袍,周身环绕着十二神国的虚影,正是他一直试图摆脱的前世人格。
“你终究还是来了。”帝俊的声音在混沌中回荡,带着一丝疲惫,“我以为你会选择另一条路。”
李长久握紧长剑,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另一条路?像你一样困在神国里,看着世界被枷锁锁住?”
“枷锁?”帝俊轻笑起来,混沌开始翻涌,无数记忆碎片从他体内飞出——有太初六神创世的辉煌,有与羲和相守的岁月,更有亲手铸造牢笼时的决绝,“这牢笼不是枷锁,是摇篮。当年天道崩裂,若不将世界封印,早就被域外邪祟吞噬了。”
李长久一怔,身后的众人也愣住了。叶婵宫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说什么?当年你斩断天道,不是为了夺权?”
“夺权?”帝俊的身影转过身,脸上带着无尽的沧桑,“我是为了补全它。太初六神都是天道的碎片,只有集齐我们的权柄,才能重铸天道。可那时我才发现,补全的天道会变成新的枷锁——它会抹去所有‘变数’,让世界永远停留在‘完美’的轮回里。”
他抬手一挥,混沌中浮现出未来的景象:赵襄儿成为永恒的朱雀神,陆嫁嫁守着谕剑天宗直至化为枯骨,宁小龄在轮回中不断重复着救赎与失去……那是一个没有意外、没有痛苦,却也没有希望的世界。
“这就是你要打破的‘牢笼’。”帝俊看向李长久,“现在,你还要斩下去吗?”
李长久沉默了。他看着未来的景象,又看了看身边的众人——陆嫁嫁眼中的坚定,宁小龄紧抿的嘴唇,司命紧握时间长河的手……这些面孔,这些为了打破宿命而并肩作战的人,不正是帝俊口中的“变数”?
“我当然要斩。”他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完美的轮回?老子才不稀罕。”
白银之剑再次亮起,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动摇。剑光穿过混沌,直刺帝俊的眉心。而帝俊没有躲闪,只是闭上眼,身影渐渐化作点点光屑,融入剑中——那是属于前世的认可,是跨越千年的和解。
“轰隆——!”
神国牢笼彻底崩塌,无数星辰重获自由,在虚空中组成新的轨迹。李长久站在星空中央,手中的白银之剑渐渐消散,太初六神的权柄化作十二道流光,融入天地之间。他能感觉到,世界的法则正在重塑,不再有绝对的束缚,只有无限的可能。
“结束了?”宁小龄走到他身边,抬头望着崭新的星空,眼中闪烁着泪光。
“不,是开始了。”李长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头看向陆嫁嫁,却见她正望着远处的谕剑天宗方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赵襄儿走到他另一侧,空间权柄在她掌心流转,划出一道通往赵国的门户:“回去看看吗?赵国的疆土,我打算重新划分。”
司命、柳珺卓、邵小黎……众人相视一笑,眼中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李长久抬头望向星空,那里不再有牢笼,只有无尽的星海,以及隐约可见的、属于新世界的轮廓。他想起自己常说的那句话,忍不住低声笑道:“我就是个小道士……”
只是这一次,后面没有了“而杀你却易如反掌”的桀骜,只有一句藏在心底的话:
“可这世界,终究是我们的了。”
星光落下,洒满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