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一颠一颠地跑过来,圆乎乎的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摇着把小扇子:“英哥,阿宁,阿静,别在这儿堆石头了!我家在夫子庙旁边新开了家酒楼,厨子是从江南请来的,听说做的松鼠鳜鱼能甜到心里去,走,我请你们尝尝鲜!”
常宁一听有好吃的,眼睛立刻亮了,拉着常静的手就想走:“真的?那快走啊!我娘说江南菜里的糖醋味最妙,一直没机会尝呢。”
常静也拍着小手附和:“我要吃那个叫‘桂花糖藕’的,听丫鬟姐姐说糯糯的,还有花香!”
朱雄英看着李景隆圆滚滚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这小胖墩,就知道吃。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底也泛起馋意,“既然是新开的酒楼,去尝尝也好,正好看看你家的厨子有没有你吹得那么神。”
李景隆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爹特意请的名厨,一道‘文思豆腐’能切得跟头发丝似的,保证让你们叫好!”
四个孩子凑到一起,顿时把刚才的假山、兵法抛到了脑后。
常遇春远远看着,对身边的管家笑道:“这景隆倒是会笼络人,不过孩子们凑在一处热闹,让他们去耍吧,派人跟着些,别出岔子就行。”
管家应声而去,几个孩子早已跑远了。
李景隆跑在最前面,胖乎乎的身子跑得飞快,还不忘回头喊:“快点快点!去晚了,最好的雅间就被人占了!”
朱雄英跟在后面,常宁拉着妹妹紧随其后,一路说说笑笑,把国公府的静谧远远抛在身后,朝着市井的烟火气里奔去——那里有甜糯的糖藕,有酥脆的鳜鱼,更属于少年人最纯粹的欢喜。
几人刚到酒楼门口,就见掌柜的满脸堆笑迎上来,对着李景隆连连作揖:“小少爷来了!楼上雅间早就给您留着最好的那间,临窗的位置,能看见街景呢!”
李景隆摆摆手,大大咧咧道:“知道知道,赶紧让人上最好的菜,松鼠鳜鱼、桂花糖藕、文思豆腐都给我来双份!”说着就转头冲朱雄英他们喊,“走,楼上瞧去!”
朱雄英跟着上了楼,刚进雅间就挑了挑眉——窗边摆着张梨花木圆桌,铺着月白桌布,墙角还放着盆兰草,确实雅致。
他走到窗边往下看,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车马声此起彼伏,比在府里热闹多了。
常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青瓷茶具:“这雅间真好看!比我家书房还亮堂。”
伸手就要去摸桌上的点心盒,被常静轻轻拍了下手。
“先洗手!”常静板着脸,却没真生气,转头对跟上来的小厮道,“劳烦给打盆净手水。”
小厮连忙应着去了,心里直嘀咕:这几位小爷小姐看着年纪不大,气度却不小,尤其是那个穿杏色长衫的少年(朱雄英),虽没说话,眼神里的沉静却让人不敢怠慢。
李景隆早已瘫在椅子上,冲他们招手:“快坐快坐!我跟你们说,这厨子做的松鼠鳜鱼,糖醋汁调得绝了,酸甜正好,鱼肉还外酥里嫩!”
朱雄英在他对面坐下,慢悠悠道:“听你吹了一路,要是不好吃,回头我让我爹把你这酒楼收了。”
“别啊英哥!”李景隆立刻坐直了,“保证好吃!不好吃我把这盘鱼吃下去!”
正说着,小厮端来净手水,常宁洗了手就直奔点心盒,捏起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唔!这个好吃!比家里的甜一点!”
常静也尝了一块,点头道:“确实不错,桂花味很浓。”
朱雄英看着他们吃得欢,嘴角也带了笑意,转头问李景隆:“你爹倒舍得,这酒楼装得比一般的官宦人家还讲究。”
李景隆得意道:“那是!我爹说,要做就做最好的,不然砸了咱家招牌!”
话音刚落,掌柜的就亲自端着松鼠鳜鱼上来了,金黄的鱼身上淋着琥珀色的糖醋汁,还撒了把翠绿的葱花,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小少爷,您要的菜来咯!”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其余的菜马上就到。”
常宁已经拿起筷子,眼睛盯着鱼:“我先尝尝!”
雅间里顿时热闹起来,窗外是市井喧嚣,窗内是少年们的笑闹,混着菜香,倒比府里的宴席多了几分自在的烟火气。
酒足饭饱,李景隆拍着肚子凑到窗边,常宁也跟着扒着窗框,两个半大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楼下街上的行人。
“你看那个穿绿裙的姐姐,裙摆上绣的荷花真好看。”常宁戳了戳李景隆的胳膊。
李景隆眯着眼点头:“嗯,还有那个撑油纸伞的,走起来像飘着似的,比府里的舞姬还轻盈。”
两人叽叽喳喳点评着往来女子,时不时发出几声低笑,孩子气的好奇里带着点懵懂的新鲜。
另一边,朱雄英端着茶杯,听常静讲她新学的刺绣花样。
“昨日绣坏了三幅帕子,针脚总也不均匀。”常静捏着衣角,语气里带着点懊恼。
朱雄英放下茶杯,想起她指尖那点被针扎出的小红印,淡淡道:“别急,我娘说过,绣活要沉住气,下次我让府里的绣娘给你送本图谱。”
常静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我总觉得书上的花样不够生动。”
“嗯,让绣娘照着园子里的牡丹画,”朱雄英看着她笑起来的眉眼,补充道,“你上次说喜欢姚黄,让她们多画几版。”
窗外的喧闹和少年的笑闹隔着层窗纱,衬得这边愈发安静。
常静低头摩挲着袖口,耳尖悄悄红了,小声道:“谢谢你,雄英哥。”
朱雄英“嗯”了一声,端起茶杯挡住嘴角的浅笑意。
窗那边,李景隆和常宁还在为哪个姐姐的发簪更好看争得面红耳赤,惹得常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眼里漾起细碎的笑。
常静抱着胳膊站在窗边,冷冷地瞥了常宁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的怒意:“哥!你看看你那出息!口水都快流到窗台上了,不嫌丢人?”她又瞪向李景隆,“还有你,别总带坏我哥!”
常宁被妹妹一吼,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慌忙抬手擦了擦嘴角,还不忘使劲推开李景隆,一脸“划清界限”的表情:“谁说我跟他学坏了?我就是……就是看楼下那卖糖画的手艺不错,想记下来回头让府里厨子学学!”
李景隆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捂着胳膊嚷嚷:“嘿!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是谁拉着我讨论那姐姐的珠花样式的?”
“你胡说!”常宁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反驳,“我什么时候跟你讨论珠花了?我明明在看街对面的铁匠铺,琢磨他们打铁的火候!”
常静“嗤”了一声,显然不信,抱着胳膊道:“是吗?那我回去就跟祖父说,你今日在酒楼窗边研究了半晌‘打铁火候’,顺便还流了半尺长的口水。”
“别别别!好妹妹!”常宁立刻软了下来,凑到常静身边,讨好地给她捶背,“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跟李景隆瞎闹,你可千万别告诉祖父,不然他又要罚我抄《论语》了!”
李景隆在一旁看得直乐,冲常宁做了个鬼脸:“怂包!”
常宁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常静,笑得像只讨食的小狗:“妹妹最好了,对吧?”
常静被他缠得没办法,白了他一眼:“下不为例!再让我看见你跟李景隆学这些没正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保证没有下次!”常宁拍着胸脯保证,偷偷回头冲李景隆做了个“闭嘴”的口型。
李景隆憋着笑,冲他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眼底却满是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