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查理醒来。
他睁开仅剩的那只眼睛,打着哈欠走出门,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那家伙看起来像个白领,苍白,病殃殃的,肌肉松弛,小腹那里鼓出一块。
你几乎没办法在外城区看到这种人,他们简直像是无害的棉花娃娃,分分钟就会被撕碎。
棉花娃娃沉默地站在门廊底下,目视前方。
“你有什么事吗?”查理看着他。
棉花娃娃不说话。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但你来错了地方。”
“如果你还不离开,先生,我就报警了。”
棉花娃娃依旧沉默不语。
他脚边放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一件白衬衫,一件黑衬衫,两条黑裤子,一双黑鞋,两套内衣,一条毛巾,和一个塑料碗。
“好吧,我这就回去报警。”查理叹了口气,走回屋子。
几分钟后,齐耳走了出来。
他盯着棉花娃娃看了许久,几乎脸贴着脸。
“太瘦了,滚回去吧。”
棉花娃娃依旧闭着嘴。
齐耳飞起一脚,把他的牛皮纸袋踢进水沟里。
“我让你滚回去!你没戏唱了!哪里听不懂?”他高声叫骂,从院子里拿过扫帚,用力抽打棉花娃娃的背。
打了一会,他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地回了屋子。
“所以…”梅涅尔坐在茶几边上,“你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选拔,”齐耳解释,
“老的就说太老,小的说太小,胖的说太胖,瘦的说太瘦。”
“反抗军时期我们就在这么做了。”查理紧跟着补充。
“真的?”梅涅尔面色复杂,“这不会把人都赶跑了吗?”
“所以反抗军人数才那么少。不过这样才能筛掉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家伙,真正招揽到人才。”齐耳给自己倒了杯水。
门廊外的棉花娃娃身边多了个人,俩人一起并肩站着,谁都不说话。
“又来了一个,”齐耳站起身,“我去把他骂一顿。”
嘎吱。
门被关上。
“你太胖了!”齐耳的声音透过窗户穿进屋子。
梅涅尔沉默几秒。
她看向查理,
“你最开始也是这样加入的?”
“没错,”查理点点头,“在门廊下站上三天三夜,不过现在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一天一夜就行了。”
“我还没问过,”梅涅尔想了想,“你是因为你女儿加入反抗军,那你女儿呢?她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老妈,也就是我老婆。”查理笑笑,“我们一家以前住在星郡,我是个小号手,我老婆是白袍序列的医生。”
“她在检疫站工作时被感染了,好在处理得很及时。其他人瞬间就砍断了她的胳膊,没让她变成丧尸。”
“大出血。”查理比划了一下,
“我老婆是稀有血型,和奥古的老婆一样。”
“当时奥古的老婆生孩子,同样难产,大出血。”
“其实正常来讲,血库的储备是够用的。可奥古手下的人冒不起这个风险。”
“‘万一呢?万一他老婆的情况继续恶化,到时候血库的血不够用,该算在谁头上?’他们这么说。”
“所以就算我跪下求他们,也没能拿到哪怕一滴血。”
“我老婆失血过多去世了,那时候我女儿才三岁多点。”
“小号手赚不到那么多钱,没办法在黑市买血救我老婆,也没办法让我女儿读个好大学。”
“我只好尽自己所能,做各种杂活…侍从,电影放映员,各种各样的都做过。”
“忙起来就没法陪女儿,闲下来女儿就要饿肚子。很难啊,做个好父亲太难了。”
“童年,青年,我都没能陪她,她什么时候第一次来的月事我都不知道。”
查理无奈地摇头,
“她有点恨我,恨我没能陪她,也恨我不告诉她老妈去了哪。”
“后来她当了占卜师,第一件事就是占卜老妈的死因。”
“然后她加入了反抗军。”
“在庆典中拿着炸弹冲向奥古一世,轰,一声巨响。”
“我彻底孑然一身了,什么都不剩,为自己的懦弱买单。”
“刺杀没成功,反抗军在星郡遭受通缉,只能四处逃命。就连首领都换了几任,最后成了齐耳。”
“至于我…”查理挠挠头,
“最开始老婆去世时,我只是难过,并没有多愤怒,甚至没记恨奥古一世。”
“因为我不敢报仇,我要把女儿养大。”
“有时候我会后悔,如果那天夜里我冲进手术室杀了奥古他老婆呢?那样我老婆就能活下来。”
“再如果,我加入反抗军,去当那个抱着炸弹冲上去的人呢?”
“这样说不定,我女儿就能活下来。”
查理叹了口气,这老狸猫一样整天懒洋洋的男人,哪怕说这种话都没什么气势。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再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加入了反抗军,杀不掉奥古就杀他儿子,让他也尝尝我的感受。”
他接着说。
“…”梅涅尔没回应,她安静听完,点了点头。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查理发觉梅涅尔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于是主动问起别的。
他和齐耳目前负责c区的秘密结社,在一处废弃的厂房里。
空气中都是灰尘,地下室挤满了面无表情的人。
汗味,尿味,血味,硝酸甘油味,说真的,不是什么度假的好去处。
“我…”梅涅尔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
哪有占卜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她只是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自己在看到弥安购买那些军用三层床,印刷那些传单,亲口读出“两条黑裤子,一条白衬衫,一条黑衬衫”时感受到的…
强烈不适。
“不太喜欢这种气氛?”查理问。
“…对。”梅涅尔点头。
“我听说你是游荡者出身,还没看习惯吗?”查理给她倒了杯水。
“不,那不一样。”梅涅尔接过水杯,“游荡者至少还有个性,这些人…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表情,被搭话时给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因为这是支军队,梅涅尔。”查理摇摇头,“这就是弥安在做的,她在通过洗脑迅速培养起一支成规模的反抗军。”
“破坏,动荡,骚乱,让不安在群众心中滋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团结起来,推翻议会,推翻奥古二世。”
“会死很多人。”梅涅尔用的是陈述句。
“当然会死很多人,”查理点头,“这世道天天死人。”
“不是跟李昂争抢一列火车那种小规模冲突,而是窃取大型避难所的计划。”
“这是个巨型都市,或者说一个小国家。”
“就连你也没什么意见吗?”梅涅尔问。
“…”查理沉默许久,缓缓叹了口气,
“梅涅尔,你对我抱有期待,我很荣幸。”
“你和我女儿很像,如果可以,我会保护你,甚至为你挡子弹。”
“可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在这样的局势中,个人的意见,想法,喜好,全都不重要。”
“不过我想,我是能理解你的,孩子。”查理叹了口气,“我和你一样不安。”
梅涅尔静静捧着水杯。
齐耳很快就进来了,紧接着查理出门。
“太老了!!”他在外面大吼。
——
“呼…”擦着汗离开核心熔炉,李昂庆幸自己守住了底线,再热也没变成裸体肌肉围裙。
第二熔炉彻底炸了,他说是维修,实际上是要一点点重新造出来。
这需要相当复杂的大型设备,好在铁匠们愿意帮忙。
看到李昂结实的肩膀和手臂后,他们一个个都相当热情,热情到李昂有点瘆得慌。
配合着序列八的“组合”能力,核心熔炉重组起来并不困难。
照这个进度下去,三到五天就能结束。
达成了晋升条件,就不用非要到下个大型避难所才能考虑下一步了。
荒原上猎杀丧尸,拿到关键材料,直接就能晋升序列七。
机械师,黄铜学徒,熔炉工匠,重铸者。
不知道第六节车厢在谁手里。
话说回来,自己是“黄铜圣徒”,并非正常机械师序列的黄铜学徒,
是因为晋升条件堆得太满了?
这样来看,本应该“参与核心熔炉的维修”,变成一个人从零开始手搓核心熔炉,也堆得相当满。
希望到时候别出乱子。
“充实的一天。”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李昂推开工坊大门,从口袋里掏出【齿轮人偶】。
是时候看看这小东西怎么用了。
——
“欢迎回来。”
推开院门,眼前是面色微红的金发小萝莉。
“想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
她看来刚洗过澡,微湿的头发垂在脸颊,没那么蓬松,看起来文静了许多。
宽大的短袖体恤显然是李昂的,此刻正因为水汽变得贴身,能看到黄昏光芒照耀下少女躯体的轮廓。
此刻她微微张开手,李昂几乎能闻到她洗发水的香味,闻起来像甜牛奶。
“还是先抱一下?”她红着脸,张开双臂。
李昂缓缓吸了口气。
他突然有点恍惚。
自己好像真是个定居在镁厅的工坊主,
成天和大型避难所的负责人称兄道弟,干的都是修理核心熔炉这种工作,一堆肌肉猛男工匠闪着星星眼,不断喊着“好厉害”。
回到家后,带着甜牛奶香气和晒过太阳的被子味道的金发小萝莉张开双臂,羞涩地询问自己要不要抱一下,
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浴缸里放好了水,屋子里蹲着恩雅。
要是能一直这样…
甩了甩脑袋,把这样的想法甩出去。
李昂很清楚,奥古二世会和自己称兄道弟,是因为黄铜圣辇,
自己能有修理核心熔炉的机会,也是因为黄铜圣辇。
而背负着这条序列,就不可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后,等到一切真的都安定下来…
李昂轻轻搂住诺亚,拍拍她的后背。
希望两个人都能活到那个时候。
“我身上全是灰,”李昂轻声说,“怎么了?今天过得不开心?”
“没,没有。”诺亚用脸颊蹭了蹭李昂的肩膀。
“本来想回来吃午饭的,可那边有点忙。”李昂举起齿轮人偶,晃了晃,“我给你带了礼物。”
——
几分钟后,换了身衣服的李昂走到桌前坐下,和诺亚一起,跟齿轮人偶大眼瞪小眼。
黄铜内构,乳白色外壳,手腕和脚踝是球形关节,整体大概和手掌一样高。
每根手指都能单独活动,以这个尺寸的人偶来说相当可贵。
“这个…”诺亚摇摇头,“不是我的部件。”
“但是跟你有点像。”
“是有点像…”诺亚顿了顿,举起人偶,“毕竟都是人形的机械造物…而且我能把备用的记忆模块安上去,也就是说…”
光芒在李昂面前一闪,诺亚消失不见。
巴掌大小的陶瓷人偶站在桌上,原地跺了跺脚,似乎在适应新身体。
“哈!”她叉着腰。
“嗯!?”李昂瞪大眼睛。
不可思议的,诺亚把备用模块装进去后,人偶的脸上逐渐出现了和她完全相同的五官。
除了没有衣服穿,正到处寻找掩护,最后用餐巾把自己裹住以外,
几乎就是个缩小版的诺亚。
“就是这样,”诺亚举起手,示意李昂把自己托起来,“有了这个我就能变小了。”
“这…可这原理是什么?”李昂受到了冲击。
随地大小变这种事,已经不是“技艺”能达到的程度了。
“原理是,我的本体用无机化躲在其他地方啊。”一旁传来诺亚的声音,“笨。”
李昂捧着人偶诺亚转过头,金发萝莉仍旧坐在一边,人偶同时看着他。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一大一小两个诺亚,大的已经是萝莉了,小号的更是说不出的可爱,简直让人有种…
正在犯罪的感觉。
“你可以理解为,我给自己加了个小型的,能同步感受和记忆的备用机。”人偶诺亚在李昂手上坐下。
陶瓷的皮肤传来温热触感,李昂不知道是来自自己的体温,还是齿轮人偶运转时产生的热量。
“同步感受…?”李昂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人偶诺亚的脑袋,“类似这样?”
“有点痛,”少女诺亚摸了摸额头,“对的。”
“两个都是我的身体,本体能做到的,只要不太过分,人偶也能做到。”
沉默几秒后,她红着脸捶了捶李昂的手掌。
“别想什么奇怪的事!放不进去的!”
“我在想你能不能用这具身体使用无机化,以及解放姿态。”李昂摸了摸下巴。
诺亚使用能力时需要“触碰”。
如果人偶连这种都能做到,那就可以直接把她揣在口袋里,更方便,更隐蔽。
“我…我都说了…”人偶诺亚的脸有些红,“熔炉之心放不进去的。”
“敲碎一小块呢?”李昂问。
“那应该也只能解放一下。”人偶诺亚张开嘴,让李昂看自己舌尖上的齿轮徽记。
【圣餐】确实能将熔炉之心的碎片转化成力量,可一来碎片容量有限,二来人偶的承受能力也有限。
“解放一下也行。”李昂点头。
短短几秒,足够黄铜圣辇发动一轮炮击,或者自己完成一次射击。
甚至能做到诺亚本体待在黄铜圣辇上,解放列车炮,
人偶则待在自己身边,解放动力甲。
双倍快乐。
一具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人偶…让解放姿态的上限大大提升。
“不愧是是传说级别的造物,这下赚大了。”李昂把人偶诺亚举过头顶。
——
诺亚很喜欢变小后的身体。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齿轮人偶虽然没有本体那些恐怖的攻击用零件,却也能完成最基本的循环。
比如吃东西,尝出味道。
一整个晚上,李昂都看着人偶诺亚在自己写字台上抱着小蛋糕猛啃。
因为个子小,蛋糕几乎和她整个人一样大,吃起来异常满足。
对李昂来说,这种感觉也相当新奇。
巴掌大的人偶萝莉在桌子上时而坐时而躺,偶尔过来抱住他的手指蹭蹭,
画图纸都有劲了。
至于诺亚本人,她正坐在不远处翻着恋爱小说,堪称完美的一心二用。
夜幕如约而至,高耸围墙之中的方寸天地降下星光,几只飞鸟掠过。
向北十二公里,议员的办公室里,白鹤正被骂得狗血喷头。
在他不远处的地下室里,陈舟正对着空白的画纸发愁,思考着怎样画一幅自画像。
向西十公里,站了一天一夜的棉花娃娃终于进了屋子。
他换好衣服,鞋子里垫上五十块个人安葬费,对着新来的人喊“太胖”或者“太瘦”。
隔壁区,梅涅尔从弥安手里接过钥匙,她打开门,看见了满满一地下室面无表情的人。
墙上钉着一整排的新计划,最新一条是“炸掉核心熔炉”。
向北五公里,没能蹭到饭的佩洛翻动接种名册,喊着下一个。
向东二十公里,南宫剃站在钟楼顶端,记下哪些议员正在转移财产,准备离开镁厅。
星光再次闪烁,尽数回到男人的义眼中,再被投射进水晶球。
奥古二世看着水晶球,画面经过两次投射变得异常模糊,很多地方根本看不清。
不过这就够了。
奥古二世把牛排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
“镁厅啊…镁厅,真是个好地方。”他说。
——
地下,某处不知名的半塌坑洞中。
拽人鬼正啃食着同类的尸体。它比以前高了不少,也健壮了不少。
镁厅真是个好地方,它在心里想着。
继续这样下去,再过不久…
就能找老朋友谈谈了。
——
梅涅尔望着天花板。
反抗军的交谈和默念声吵得人睡不着,这群家伙好像完全不需要睡眠,像发条玩具一样突突突跑个不停。
她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助眠香氛传来柑橘的淡淡气味。
梅涅尔深吸一口气。
味道。
这是种很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你在多年后再次嗅到时,骤然回想起某个午后。
她想到了弥安。
——
游荡者部族。
披着斗篷的小女孩被大人牵着,一步一个趔趄。
“二叔,”梅涅尔怯生生地问,“我们是要去做什么?”
“是路过的马戏团,”二叔说,“我带你去看看,说不定他们收人呢。”
“二叔,”梅涅尔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二叔不要你。”男人叹了口气,“你爹走得早,我帮他把你拉扯到今天,已经仁至义尽。”
“你小弟还小,正是花钱的时候。别怪二叔,知道吗?”
“…”梅涅尔没搭话,她低下头,默默走向那顶红白相间的帐篷。
堂弟。
那孩子很可爱,也很粘着她,把她当做亲姐姐。
哗啦。
帐篷被掀开,二叔走上前,跟那名身穿条纹西装的团长说着什么。
梅涅尔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什么是马戏团,只觉得那些狮子老虎的咆哮声很可怕,香料呛得人喘不过气。
她抬起头,看到帐篷里有另外一个人对自己招手。
好漂亮。
这是梅涅尔的第一想法。
一身银白色的军装,腰背挺得笔直,即便左手用绑带挂在脖子上,身上依旧干干净净。
她有双紫色的眸子。
是能力者,应该在养伤。
她在对自己笑。
梅涅尔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识往二叔身后躲了躲。
这样的动作反而引起了二叔的注意,他像是抓住机会般迅速说了什么,又猛地把梅涅尔推了出去。
团长看起来有些为难,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直到女人点点头才恢复正常。
“愣着做什么?”二叔拍了拍她的后背,“弥安小姐答应教你读书认字,还不快说谢谢。”
“谢,谢谢您。”梅涅尔怯生生地鞠了个躬。
她还太小了,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从那天起,自己和堂弟每天都会来到帐篷,跟名叫弥安的漂亮女人学东西。
弥安很聪明,好像什么都懂。
历史,文学,礼仪,格斗,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游荡者部落。
渐渐的,梅涅尔开始期待每天的这段时间。
她缠着弥安,问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问她大型避难所是什么,地球的另一边又是什么。
弥安耐心地回应她,用比对堂弟更温柔,更动听的口吻。
堂弟也趁着这段时间整天缠着自己,好像只要不去想,自己注定被抛弃的未来就不会出现。
直到某天,
她在帐篷外听到了弥安和堂弟的谈话。
弥安说她伤好得差不多了,该启程离开。
堂弟很聪明,身体结实,以后说不定能成为铁王座能力者。
如果二叔能把其余游荡者部族的地图给她,她愿意代为引荐。
她还说,堂弟是她最得意,最喜欢的学生。
看着堂弟满脸笑容从帐篷里走出时,梅涅尔用发抖的手攥紧石头,紧随其后。
回过神时,堂弟的脑袋已经整个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