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晴低着头,仿佛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
胸口的愧疚沉甸甸的,把她的头颅压弯了,一头乌发披散在后背,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沈凛的气势愈发逼人,他脸色铁青,一步步逼近,声线冷硬,“等孩子生下来,你就离开港城。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沈烬和林羡羡订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劝你别再耍那些枕边风的小把戏。”
姜玉妍在一旁轻声劝他:“别太激动,医生说你血压又高了。沈烬这孩子也真是的,总让你操这份心。”
看似劝解,实则在上眼药。
温晴能理解沈凛作为父亲的焦灼,儿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自然是心乱如麻。
更何况,沈烬确实是为救她才受的伤。
这份沉重的愧疚如同巨浪,毫不留情地将她淹没。
她眼睫轻颤,像秋日枝头的一片枯叶,迎风摇曳,楚楚可怜。
“孩子生下来后,我会离开沈家。”她顺势低声应下,这原本就是她的打算,并非因沈凛的威逼。
沈凛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尤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刻薄:“你最好说话算话。别到时候孩子一生,就赖着不肯走。”
林瑜怒目看向儿子,沉声斥道:“行了,要吵出去吵,别吵到沈烬。”
她把几人赶出病房,病房门随即关上,喧嚣声戛然而止。
病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温晴的点滴已打完,她拔下针头,手腕处一片乌青肿胀。
林瑜见状,心疼地皱了眉头,低声安慰:“你公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自己当年还不是自由恋爱,现在却想逼儿子联姻,哪有这个道理?你放心,奶奶支持你。”
温晴扯了扯唇,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没事。”
就在这时,沈烬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哭红了的眼睛,鼻头泛粉,眼眶含泪,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吵什么?”他意识中听到了沈凛的声音,醒来发现病房里只有温晴和林瑜两人,他声音低哑,沙哑得像砂纸磨过,虚弱却依旧带着几分冷意。
温晴眼中泪光微闪,见他醒了,原本压抑的情绪瞬间松动,她破涕为笑:“我去叫医生。”
沈烬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看她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再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眉心一蹙。
受气包。
动不动就哭。
他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烦躁,唇角紧抿,嘶哑道:“哭什么?老子命大,死不了。”
林瑜在旁边合掌念佛,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温晴这才真切地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轻声问道:“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他轻轻点头,“嗯。”
温晴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把椅子挪到床头。沈烬试图撑起身子,却一动就牵扯到肩膀的伤口,下巴微紧,吃痛得连呼吸都变浅了。
她连忙制止他:“别动,医生说你肩膀和后背都有伤,最好静养。我喂你。”
沈烬低头一瞥,发现水杯装着吸管,像极了小孩子用的奶瓶。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温晴有些窘迫,却仍温声细语劝着:“先凑合用几天,等伤口好些了,就可以自己喝了。”
他躺在床上,用宽口杯喝水,容易弄湿衣服和床单。
他的手臂原本就被赵宇捅了一刀,后来为了护着她从楼梯上滚下来,肩膀和后背多处擦伤。
温晴将吸管轻轻凑到他唇边,男人脸色虽然不悦,还是咬住吸管,喉结微滚,一口一口地喝着。
空气静了下来,只有病房中细微的水声,和他们之间,悄然浮现的一丝柔软情愫。
见孙子醒来,林瑜总算放下心来。
平日里那个动不动就冷脸的暴躁脾气,此刻却一副被温晴喂水喂粥、粘得不行的模样,腻腻歪歪,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这个电灯泡杵在一旁,分外碍眼,她干脆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病房门轻掩上,四周安静下来。
温晴舀了一勺绵软的白粥,轻轻吹了吹,确保不烫口后,小心地凑到沈烬唇边。
他乖乖张嘴吃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像个废人,反而在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甜意。
她照顾得这样细致周到,让他竟有些贪恋这种温柔。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温晴抽出纸巾,细心地替他擦拭嘴角,一缕细发从她耳畔滑落,轻柔地扫过沈烬的脖颈,像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撩了一下。
那一瞬,仿佛有细微的电流顺着脖颈往下窜,酥酥麻麻的,像是被人撩拨了心弦。
沈烬声音沙哑,低声道:“头低一点。”
温晴一愣,眼睛睁圆,“啊?”
真是个榆木脑袋,半点眼力见都没有。
沈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盯着她:“温晴,你谈过男朋友吗?”
温晴怔了怔,轻轻摇头。
大学那会儿,她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生活拮据得很,根本无暇谈情说爱。
虽然也有男生表露过好感,她也没有很大的触动。
沈烬嘴角翘起,眼底藏着一点得意和愉悦,声音也轻了几分重复刚才的话,“把头低下来。”
温晴有些迟疑,但还是照做了,慢慢低下头,在他面前停住,彼此的距离只剩下一寸。
“再低一点。”
她愣了一瞬,目光下意识落在他仍显苍白的嘴唇上。
差一点就要吻上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耳根“腾”地一下红了,羞意蹿上脸颊,一直烧到耳垂。
暧昧的空气在病房里流动。
“咚咚咚。”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温晴一怔,转头看向门口。
沈烬脸一沉,语气里满是不耐:“别管。”
温晴倒没太放在心上,以为是林瑜忘了什么又折回来,轻声道:“可能是奶奶。”
沈烬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温晴立马心虚地站直身子,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的领口,把垂落在脸颊的发丝撩到耳后。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