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还在滚落，叶凌霄背靠石壁，左手撑着地面，右臂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动。刚才那一退用了爆发力，旧伤被牵扯开，现在整条手臂像灌了铅，灵力一动就发沉。
沈清璃蹲在他旁边，银丝从袖口滑出，贴着地面探出去三寸，没再往前。她没说话，只轻轻摇头。
屏障的光又亮了，比之前慢，一圈一圈转着，像在调整呼吸。
“它没追击。”叶凌霄低声道，声音压得几乎贴着地面，“刚才那波扫射，是警告。”
沈清璃点头，指尖微动，银丝末端轻轻震了一下。她闭了闭眼：“灵流回缩了，三处节点都在蓄力，但节奏变了。不是同时充能。”
“左上先亮。”叶凌霄盯着前方，“然后是正中，最后右下。和之前反着来。”
“它在换顺序。”沈清璃睁开眼，“想打乱我们的记忆。”
叶凌霄慢慢抬起左手，没用灵力，只是将掌心朝前，缓缓往前推了半尺。空气里的阻力还在，但不像刚才那么紧。他停住，等了三息，屏障纹路毫无反应。
“不动手，它也不动。”他说。
沈清璃收回银丝，从袖中取出一块薄玉片，放在掌心，轻轻一弹。玉片飞出半丈，落地时发出轻微脆响。
屏障纹路猛地一缩，三处节点同时亮起红光。
叶凌霄立刻闭眼，用太虚剑经锁住神识，只留一丝感知外放。他感觉到那股灵力在屏障内部流转的速度——先冲向左上，再跳到正中，最后才压向右下。每一段推进之间，都有一次极其短暂的停顿，像是水流过坎时的滞涩。
“有间隙。”他睁开眼，“不是同时启动。左上充能完，要等半息，才能传到正中。”
“右下最慢。”沈清璃补充，“它像是末端，能量传过去得绕一圈。”
叶凌霄低头看自己右臂，肌肉还在发僵。他没再尝试运转灵力，而是用左手撑地，慢慢站直。
“它防攻击，但不防试探。”他说，“刚才那玉片没带灵力，它还是反应了。说明只要动作够小，它还是会按自己的节奏走。”
“那我们就让它走。”沈清璃从怀中取出一截银线，比发丝还细，两端系着两颗米粒大的铜珠。她将银线轻轻搭在石缝边缘，一端垂向屏障底部，另一端绕在指尖。
“我用银线引一丝地脉气，顺着石缝渗进去。不主动打，只跟着它的节奏走。”
叶凌霄盯着她动作，忽然抬手：“等一下。”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用左手捏住，轻轻抛了两下。
“我来引它。”
他手臂一甩，碎石飞出，直奔左上节点。
屏障瞬间亮起，灵力箭矢凝成，射出。
叶凌霄早有准备，身体向右斜跨一步，躲开正面。箭矢擦过他肩侧，钉入石壁，缓缓消散。
就在箭矢射出的瞬间，沈清璃指尖一抖，银线微震，那股细若游丝的地脉气顺着石缝滑入屏障底部，像水渗进干土，无声无息。
她闭眼感知。
灵流在屏障内循环，从左上出发，经正中，再到右下，最后回流。每一次循环结束，都有一次短暂的停滞，大约半息。而每次攻击后，这个停滞会延长一丝，像是系统在重新校准。
“它出箭后，循环会卡一下。”她睁开眼，“不是瞬间恢复。”
叶凌霄点头：“就像喘气。打一拳，得收手再出第二拳。”
“那半息，就是它最松的时候。”沈清璃将银线收回袖中，“但太短，我们进不去。”
“不一定非得进去。”叶凌霄走到侧壁，手指贴上一块凸石，借力跃起，重新踩上高处。他居高临下，视线越过屏障顶部，盯着那三层环形阵的流转轨迹。
“我在想，它打我们，是靠节点出箭。但节点之间，是怎么传灵力的？”
沈清璃仰头：“你说连接处？”
“对。”叶凌霄眯眼，“刚才我扔碎石，它先反应左上，然后灵力从外圈传向正中。那一段路上，光流有波动。”
他从背上取下剑，没出鞘，只用剑鞘尖端轻轻敲了敲凸石，发出一声轻响。
屏障纹路微微一颤，但没攻击。
他又敲了一下，节奏和之前扔碎石的间隔一样。
屏障再次亮起，箭矢射出。
这一次，叶凌霄没躲，而是盯着箭矢生成的瞬间。他看到，左上节点亮起时，外圈符文有一道细线突然变亮，像是导火索，瞬间将灵力引向正中。
“是这条线。”他低声说，“它传能靠的是外圈刻纹。”
沈清璃立刻伏地，银丝再次探出，贴着地面延伸至屏障边缘。她用指尖轻点石缝，感受那股循环灵力的走向。果然，在屏障外圈下方，有一道极细的凹槽，像是被人用利器划过，深不到半分，却贯穿整个环形。
“这里有通道。”她说，“灵力是沿着这道槽走的。”
“那连接点呢？”叶凌霄问，“三处节点，总得有个起始。”
沈清璃闭眼，用银丝引一丝地脉气，顺着凹槽缓缓推进。她发现，灵力从右下节点开始汇聚，经过正中，再到左上，最后完成一轮循环。
“右下是源头。”她睁开眼，“但它最慢，像是被拖着走。”
“不对。”叶凌霄摇头，“它不是慢，是负荷最大。灵力从它这儿出发，一路消耗，到左上已经弱了。所以左上反应最快，因为它只需要最后一推。”
“所以右下最累。”沈清璃明白了，“它每次充能，都要比别的节点多耗半息。”
叶凌霄从高处跃下，落地时左脚微沉，膝盖一弯，稳住身形。他走到沈清璃身边，蹲下，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凹槽。
“如果这是条河，右下就是上游。水从这儿发，流到下游才有力气冲出去。”
“那它的弱点，就在上游。”沈清璃说。
“不是弱点。”叶凌霄摇头，“是节点之间的连接。右下到正中这段，灵力最满，但循环时，它要承受双向压力——一边是源头输出，一边是回流冲击。刚才我观察，每次循环结束，这段纹路的光会暗一下，像是扛不住。”
沈清璃立刻用银丝再探，果然发现，每当灵力回流经过右下与正中之间的连接段，那里的光流会短暂紊乱，持续不到半息。
“就是这儿。”她说，“它最强，也最脆。”
叶凌霄没说话，而是将左手按在布囊上。珠子安静着，没有共鸣。他知道这阵法和龙脉无关，也不是古阵，而是活的，会学，会变。
但他也看出来了——再活的阵，也有规律。只要它在运转，就有呼吸，有节奏，有不得不停的瞬间。
他抬头，盯着屏障。
“它防强攻，防渗透，防试探。”他低声说，“但它防不了‘等’。”
沈清璃看着他。
“我们不打，也不退。”叶凌霄站直身体，“我们就等它出箭，等它收力，等它循环到右下那段最满的时候……再动手。”
“可怎么动？”沈清璃问，“碰它就会反噬。”
叶凌霄没回答，而是伸手，从背后解下剑。他低头看着剑柄，手指缓缓抚过缠绳。那上面有一道裂痕，是他之前被反震时震出来的。
他用左手握住剑柄，慢慢抬起。
剑尖朝前，离屏障还有三尺。
他没催动灵力，也没往前递，只是将剑悬在那里，像在等一个时机。
沈清璃屏住呼吸。
屏障的光又开始流转。
左上节点亮起，箭矢凝成，射出。
叶凌霄不动。
箭矢射偏，钉入侧壁。
就在箭矢射出的瞬间，屏障内部灵力开始回流。右下节点开始充能，灵力顺着凹槽推向正中。
当灵力流经右下与正中之间的连接段时，光流微微一滞。
叶凌霄的剑，动了。
不是刺，不是劈，而是轻轻往前一送，剑尖点向那道凹槽的连接处。
剑尖还未触到屏障，整座阵法突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