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练功场的石砖上，映出一道道笔直的影子。叶凌霄站在高台边缘，目光扫过下方站成三排的年轻学员。他们手中握着统一制式的木剑，动作整齐地抬起右臂，开始演练《太虚剑经》第一式“破云起”。
剑势起落间，多数人动作僵硬，灵力在经脉中流转不畅，剑尖抖动得厉害。有几人的木剑甚至偏离了轨迹，撞到了旁边的人。被撞的少年没说话，只是低头调整姿势，但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叶凌霄皱眉，抬手示意暂停。
“停。”他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场地安静下来。“刚才那一式，谁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剑意流动？”
没人举手。
有几个学员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透着犹豫。一个瘦高的少年咬了下嘴唇，终于开口：“前辈，我……试了很多次，可总感觉灵力像水一样抓不住，刚想引它进剑，它就散了。”
叶凌霄点头：“再来一遍，慢一点。”
众人重新摆好架势。这一次，他走下高台，在队伍中间缓缓穿行。他注意到不少人的呼吸节奏混乱，体内灵力运行断断续续。更有甚者，在引导灵力时脸色发白，像是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回到高台，他对身旁的沈清璃低声说：“不对劲。”
沈清璃正盯着一名学员的手腕。那人手腕上的灵纹镯微微发烫，颜色由蓝转红——这是灵力超载的征兆。“他们不是不用心，是根本跟不上。”
故人站在阵法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册子。那是昨日记录的训练数据。他合上册子，语气平静：“五十三人中，只有七人能在三息内完成引气入剑。其余人都卡在第一步。”
叶凌霄沉默片刻，走上前去，亲自演示了一遍“破云起”。他的动作极简，没有多余花哨，一抬一落之间，剑意自然凝聚，空气中划出清晰的灵力轨迹。
“看清楚了吗？”他问。
众人点头，再次尝试。结果依旧。
有人木剑脱手，摔在地上发出闷响。那少年脸涨得通红，弯腰捡起剑，手指微微发抖。
午后的神器共鸣课上，问题更加明显。
沈清璃取出一块残镜碎片，放在石台上。她引导学员围成一圈，要求他们闭眼感知其中残留的灵波频率。
“这不是比力气，也不是拼速度。”她说，“是要你们学会‘听’。”
可不到半炷香时间，就有两人因精神过度集中而头晕退出。另一人误触了台边的共鸣符，引发一阵轻微震荡，震倒了旁边的灯架。
沈清璃扶住石台边缘，眉头紧锁。她看向门外的故人。
故人走进来，手中多了一张刚刚画好的推演图。他在地上铺开，指着几个关键节点：“我让他们变换阵眼位置，结果十个人里有八个完全乱了步法。不是记不住，是根本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布阵。”
沈清璃低声问：“是不是我们讲得太抽象了？”
“可能是。”故人说，“我们当年学的时候，师父一句话，坐三天才悟出来。可这些人……他们从小看的是图文典籍，用的是灵镜投影教学。对他们来说，只讲意境，不说步骤，等于没教。”
这句话落下，三人一时都没再开口。
傍晚时分，叶凌霄在练功场角落发现了那把木剑。
它被整齐地放在石阶上，剑柄擦得很干净，剑身没有一丝划痕。旁边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我拼了三年，还是连剑气都凝不出，不想再拖累大家。”
字迹工整，笔锋颤抖。
叶凌霄把纸条收进袖中，提着木剑走向学堂主殿。
天色渐暗，灯火一盏盏亮起。他站在讲台前，将木剑轻轻放在案上。沈清璃和故人随后进来，站在他两侧。
“今天有人走了。”叶凌霄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学员们低着头，没人说话。
“他留下这把剑。”叶凌霄看着台下，“不是因为懒，也不是怕苦。是因为我们没教会他怎么走这条路。”
底下有人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和不安。
“我们按自己的方式教。”他说，“可他们不是我们。我们经历过生死，知道一步错就回不了头。但他们没有那样的经历，也不能指望他们一开始就懂。”
沈清璃接过话：“明天开始，神器课不再只讲原理。我会把每一次共鸣的过程画下来，做成图谱，你们可以随时对照。”
故人补充：“符阵推演也会改。每一步都会标注作用和变化逻辑，不再是死记硬背。”
叶凌霄环视全场：“所有进阶课程暂停。接下来十天，只做一件事——复盘教学。从最基础的呼吸法开始，重新梳理每一式、每一诀该怎么讲，才能让人听懂。”
散场后，夜风穿过学堂走廊。
叶凌霄站在中央高台上，手里还握着那把木剑。月光斜照，剑身泛着冷光。
沈清璃走到阵法室外，从袖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简。她指尖轻抚表面，似乎在想如何把复杂的灵流走向变成看得见的线条。
故人坐在符台旁，取来一张新符纸，蘸墨执笔。他没有急着画，而是先在纸上标出三个坐标点，然后慢慢连接成线。
练功场上空无一人，唯有风拂过石砖的声音。
叶凌霄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剑，忽然发现剑柄末端刻着一个小字——“愿”。
那是学员自己刻的。
他握紧了剑。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两下。
沈清璃翻开了第一张空白图谱。
故人落下了第一笔符线。
叶凌霄转身面向练功场，把木剑稳稳插在讲台前方的石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