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收回铜镜，指尖在镜面边缘轻轻一擦。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镜子递还给故人，目光落在前方那片隆起的岩壁上。
沈清璃靠在一侧石块边，呼吸平稳。她把短杖横放在膝上，掌心贴住杖身，感受着地底传来的微弱震动。这震动比刚才更密了，节奏却没变。
“不是自然的东西。”她说。
故人接过铜镜，从袖中取出一块布仔细包好。他低头看着铜盘，盘中红点仍在跳动，但方向已经固定，指向东北方山坳深处。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偏西，林间光线开始拉长。
叶凌霄蹲下身，打开玉瓶，取出那片菌类样本。他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放在掌心闭目感应。片刻后，他睁开眼，“有人为痕迹。灵力走向太规整，不像自己长出来的。”
沈清璃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它像是被种进去的，不是长出来的。”
故人将铜盘轻放在地上，双手覆于盘面。银光一闪，地面浮现出一道断续的线，由他们所在的位置延伸出去，弯弯曲曲，最终指向远处一片被雾气笼罩的低地。
“这是什么？”叶凌霄问。
“能量残留的轨迹。”故人说，“它不连贯，应该是被人刻意打断过。但我们刚才看到的黑色物体，移动路线和这条线吻合。”
叶凌霄站起身，走到那条线的起点处，剑尖插入地面三寸。他拔出剑，闻了闻剑刃上的土味。眉头一皱。
“土里有铁腥气。”他说，“不是血，是金属烧过的味道。这种土，外面没有。”
沈清璃撑着短杖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她将手贴在地上，闭眼几息，再睁眼时眼神变了。
“这条路有人走。”她说，“不止一次。脚印被盖住了，但地下还有余温。”
故人收起铜盘，低声说：“让他们以为没人发现，才能看到更多。”
三人不再多言。叶凌霄走在最前，脚步放轻，每一步都先用剑尖探路。沈清璃居中，短杖始终未离手，指尖搭在杖顶，随时准备释放灵波。故人断后，一边走一边从怀中取出几张新符纸，悄悄埋入土缝。
走了约半炷香时间，地势逐渐下沉。前方出现一道石崖，崖底有一处凹陷，像是被人工挖出的入口。入口周围长满藤蔓，但藤叶排列太过整齐，像是被人摆过。
叶凌霄抬手示意停下。他伏低身体，慢慢靠近，在距离入口十步的地方停住。他从腰间取下一小块碎石，轻轻抛出。
石块落地，滚了两圈，停在入口前。地面没有反应。
他又抛出第二块，这次砸在一根横生的树枝上。枝叶晃动，几片叶子落下，其中一片触地瞬间泛起微弱蓝光，随即熄灭。
“有阵。”他说。
沈清璃眯起眼，“不是杀阵，是警戒用的。碰到的人不会死，但会留下痕迹。”
故人从背后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他调整角度，借着树梢漏下的阳光反射进去。镜光照进洞口深处，几息后，画面显现。
里面是一条斜向下的通道，墙壁上有规律地嵌着发光石。通道大约走了二十丈，出现一个开阔空间。空间中央摆着几个透明容器，每个都装着半透明液体，里面漂浮着模糊的轮廓。
“那是……”沈清璃声音压得很低。
“像人，又不像。”叶凌霄盯着其中一个容器。那东西四肢细长，背部隆起，头颅形状扭曲，表面覆盖着类似鳞片的物质。
故人转动窥灵镜，让画面看得更清楚些。突然，其中一个容器内的生物似乎有所感应，头部缓缓转向镜头方向。
三人立刻伏低。
等了几息，里面没有动静。叶凌霄缓缓抬头，看向故人。故人摇头，表示未被发现。
“他们在改东西。”叶凌霄低声说，“上次打我们的那些人，动作方式就不像正常修士。现在看这些容器，应该是拿活物做试验，改成能打仗的怪物。”
沈清璃手指收紧，握住短杖，“可这些生物原本是什么？它们有没有意识？”
“不知道。”叶凌霄说，“但能让它们变成这样，背后的人一定控制了很多地方。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事。”
故人收起窥灵镜，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摊开。他对照方位，用笔在上面画了个圈，“这里以前是废弃矿道，几十年没人来。如果真是基地，入口不止这一个。但他们选这个，是因为隐蔽，还是因为方便运送材料？”
叶凌霄看着地图，“如果是运东西，得有路。我们来的时候没见车辙，也没脚印密集的痕迹。说明他们不用常规方式进出。”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沈清璃说，“要么有传送阵，要么走地下。”
“地下更合理。”故人指了指脚下，“这片山体空隙多，容易打通。而且刚才的震动，可能是某种机械在运行。”
叶凌霄沉默片刻，回头看向那个入口。守卫确实不多，只有一个身影在通道内来回走动，每隔一段时间就打出一道灵光，扫过整个区域。
“他们在巡检。”他说，“不是防外人进来，是防里面的东西逃出去。”
沈清璃眼神一紧，“你是说，这些实验体……有的还活着？”
“不然为什么关着？”叶凌霄说，“而且你看那些容器的位置，离出口远，靠近墙角。万一出事，最先被牺牲的就是它们。”
三人不再说话。风从崖顶吹下，带起一丝凉意。
过了片刻，故人低声说：“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去准备，找帮手再来；二是留下来，盯住这里，看他们下一步做什么。”
叶凌霄看着那个入口，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之前战斗时，敌人出手狠辣，但战术呆板，像是被训练过的傀儡。再看这些容器里的生物，形态各异，却都有共同特征——强化了攻击性，削弱了神识波动。
“他们不要脑子好用的。”他说，“要的是能打、不怕死、听命令的东西。”
沈清璃握紧短杖，“所以他们不在乎我们来不来，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有更多这样的战士。”
故人点头，“那我们就不能走。一旦他们完成一批，森林里的平衡会被打破。不只是我们，所有生灵都会遭殃。”
叶凌霄终于开口：“不强攻。我们人少，一旦惊动，对方可以立刻销毁证据。我们要看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做了多久，有多少成品。”
“那就守在这里。”沈清璃说，“我还能撑住。”
故人从包裹里取出三枚药丸，递给两人，“含着，防灵识干扰。今晚可能会有人出来巡查。”
三人退到崖后阴影处，背靠岩石坐下。叶凌霄把剑横在腿上，一手搭在剑柄。沈清璃闭眼调息，短杖平放于膝。故人则取出纸笔，开始记录刚才看到的一切细节。
天色渐暗，林间光线彻底消失。通道入口处的警戒灵光再次亮起，扫过地面。崖下安静如常。
忽然，通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地。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是几道人影匆匆跑过窥视范围。
三人同时睁眼。
故人迅速打开窥灵镜，调整角度。画面中，一个容器倒在地上，液体流出，里面的生物蜷缩在地，四肢抽搐。几名黑衣人围上去，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根闪着寒光的铁管，直接插入那生物的后颈。
抽搐停止了。
那人拔出铁管，液体滴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嘶响。
叶凌霄的手指慢慢收紧，压住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