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剑尖还指着前方,但敌人已经不动了。黑袍人倒在地上,骨杖断成两截,符文熄灭得彻底。他胸口没有起伏,眼睛睁着,却再没有光。
叶凌霄没松手,也没上前确认。他站在原地,呼吸粗重,左臂的伤口裂得更深,血顺着指尖滴到地面。过了几息,他才缓缓收剑,靠在石壁上坐下。
沈清璃从另一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玉简,脸色比刚才更白。她没说话,直接把玉简放在地上,手指轻轻一划,里面浮出几道细线般的文字。
“这是他在施法时留下的痕迹。”她说,“我记下来了。”
叶凌霄低头看。那些线条扭曲,像是某种阵法的残影,又不像完整的图谱。他皱眉,“和之前遇到的那些人用的一样?”
“不完全一样。”沈清璃摇头,“但源头相同。你看这里——”她指尖点在其中一道折线上,“这个转折的角度,和我们在南境废村看到的符纹一致。还有西边山口那一次,灵兽发狂前身上浮现的黑气,波动频率也接近。”
叶凌霄沉默。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这些年走过的路。北地雪原上突然枯死的古树,东洲河谷一夜之间翻涌的黑水,西南荒林里成群变异的毒虫……当时只当是天灾或偶发异象,现在回想,时间都对得上。
“不是偶然。”他说。
沈清璃点头,“我查了神器里的记录。过去三年,大陆四方出现过七次大规模异常。每一次,都有类似的力量残留。我把这些地点连起来,画了个图。”
她取出一张薄皮纸铺开。上面有几个红点,分布不均,但隐约能看出来,它们围成了一个圈。
“这不是随意布置。”她声音低了些,“像在呼应什么。而且……”她顿了顿,“我在破解敌方晶片时,发现了一段密令。”
叶凌霄睁开眼。
“待九渊启封,万灵归序,旧世法则当灭。”
这句话落在空气里,两人谁都没动。洞外风声停了,只剩下火堆偶尔爆裂的轻响。
“九渊?”叶凌霄问。
“古籍提过。”沈清璃看着他,“说是远古时期封住混沌之力的九个地方。一旦全部打开,天地灵气运行会逆转。强者能无限提升,弱者则会被规则排斥,活不下去。”
叶凌霄盯着那张地图。火光照在纸上,红点像是渗出的血。
“他们不是要占地盘。”他说,“是要重新定规矩。”
沈清璃没接话。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这种事不是小势力能想出来的,必须有庞大的布局和长久的准备。而他们刚才杀掉的,可能只是其中一个据点的头目。
“我们之前打的,都是外围。”叶凌霄声音沉下来,“真正的核心,还没碰上。”
沈清璃把手放在玉简上,轻轻一推。另一段数据浮现出来,是一组数字和方位标记。
“这是我从晶片里解析出的坐标。不止这一个据点。东南、西北、西南、中陆……一共六个地方,都有类似的信号源。而且都在最近三个月内激活。”
叶凌霄站起身,走到地图前蹲下。他用剑尖在纸上点了几个位置,然后连成线。图形不对称,但中心指向一处。
“北境荒原。”他说。
“那里有座古塔遗址。”沈清璃说,“我翻过资料,曾是上古禁地之一。后来塌了,没人再去。但如果‘九渊’真的存在,那里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叶凌霄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很久。他的手还在流血,但他没管。脑子里全是刚才战斗的画面。黑袍人抬杖时的停顿,力量回流的节奏,那种非自主的动作……现在想来,根本不是他自己在控制。
“他们在操控。”他说,“不只是教这些人法术。是直接用某种方式连着他们,像牵线一样。”
沈清璃点头,“所以动作会有延迟。因为他们接收的是指令,不是本能反应。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在释放灵压时,感觉到一股反向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扫描过。”
“他们在收集数据。”叶凌霄明白了,“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对抗,都是在测试我们的反应。为后面的行动做准备。”
洞里安静下来。
外面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应该是远处战场还没完全平息。但他们听得很清楚。这一战结束了,可更大的东西才刚刚露头。
“不能再一个个打了。”叶凌霄忽然说。
沈清璃抬头。
“我们之前是在堵漏洞。”他看着她,“现在得找源头。只要根还在,他们会不断冒出来。”
沈清璃没说话,只是伸手拿起短杖。杖身有裂痕,光很微弱,但她还是把它扶正,插在身前。
“那就从第一个开始。”她说。
叶凌霄看着她。她脸上有灰,嘴角干裂,眼神却亮。
他收回剑,拄在地上支撑身体。伤太重,不能立刻走,但脑子已经转起来了。
“北境最近。”他说,“其他地方的消息都隔着远,只有那边,半年前有过一次异常报告。一群牧民失踪,村子空了。当时说是被风沙埋了。”
“现在看,不是风沙。”沈清璃说。
叶凌霄点头。他慢慢坐回去,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条,撕开缠住左臂。血浸透第一层,他又绕了一圈。
“他们选的地方都有共同点。”他说,“偏远,人少,灵气稀薄。容易掩盖动静。”
“也方便启动封印。”沈清璃补充,“如果‘九渊’需要特定环境才能开启,这些地方反而最合适。”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整理剩下的东西。叶凌霄检查剑刃,卷了口,但还能用。沈清璃把玉简收好,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递过去。
叶凌霄接过,吞下。药味苦,但很快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散开。
“你还记得师傅说过的话吗?”沈清璃忽然问。
叶凌霄一顿。
“他说,天下大乱之前,总有征兆。不是雷鸣地震,而是人心先变。有人开始不信因果,只信力量。”
叶凌霄看着她,“你是说,现在已经开始了?”
沈清璃没回答。她只是低头看着地图,手指轻轻按在北境那个点上。
火堆又跳了一下。
叶凌霄站起身,走到洞口看了一眼。天还没亮,外面黑着,但风干净了。没有血腥,也没有黑气。
他转身回来,在沈清璃对面坐下。
“等天亮就出发。”他说。
沈清璃点头。
两人靠着石壁休息。谁都没睡,但也不说话。该做的决定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不是能不能赢,而是必须去做。
叶凌霄闭上眼,脑子里还是那句话:待九渊启封,万灵归序。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拿剑的样子。师傅说,持剑是为了护人,不是为了杀人。
现在他杀了很多人。可他知道,如果不杀,会有更多人消失。
沈清璃忽然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
她正看着手中的短杖。那道裂痕里,有一点光在闪,像是回应什么。
“它在震动。”她说。
叶凌霄靠近。
“不是现在的敌人。”沈清璃低声说,“是更早的。我感觉到了……同一种频率。来自北方。”
叶凌霄盯着她手中的杖。
光闪了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