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杖的光还在闪。
叶凌霄盯着那点微弱的亮，手指按在剑柄上。他的左臂刚包扎过，布条已经渗出暗红，血没止住，但还能动。
沈清璃没抬头。她把短杖横放在膝上，两手贴着杖身，掌心发烫。震动越来越急，像是有人在远处敲钟，一下接一下撞进骨头里。
“不是错觉。”她说。
叶凌霄点头。他转身走向黑袍人倒下的地方，脚步不稳，踩到一块碎石，膝盖一沉，撑了一下才站直。他弯腰，用剑尖挑开黑袍一角，露出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可皮肤底下裂开几道缝，像瓷器炸了纹，透出灰白的光。
他蹲下，伸手探过去。指尖刚碰到，那光就灭了。
“灵核碎了。”他说，“不是自己爆的。”
“是被切断的。”沈清璃接话。
她闭眼，呼吸放慢，顺着短杖传来的频率往深处探。那种波动她认得，和之前破解晶片时遇到的一样，层层叠叠的信号，藏在底端。现在这股流更清晰了，带着一种机械般的规律，每隔七息跳一次，像心跳。
“他们在看。”她说，“刚才那一战，他们看到了。”
叶凌霄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火把烧了一半，照着纸上那些红点。他用剑尖在北境位置划了一道，又连向这里。
“不止一个据点。”他说，“头目死了，信息会传回去。”
话音落下，洞外传来一阵闷响。不是爆炸，也不是喊杀声，是地底传来的震动，短促而深沉。地面抖了一下，墙上灰尘簌簌落下。
沈清璃睁开眼。
她抓起晶片，贴在短杖底部。杖身轻轻一震，浮出三行残码。她盯着看了两秒，低声念出来：“影枢阵亡……启动三级响应。”
叶凌霄回头。
“影枢？”
“代号。”她说，“刚才死的那个，不是普通头目。他是节点，是连接上面的枢纽。”
又一声闷响传来，这次更近。洞顶岩层发出细微的断裂声，几块碎石滚落，砸在地上裂成粉末。
叶凌霄走回她身边，低头看那晶片。残码还在闪，后面跟着一串坐标。他认出几个位置，东南、西北、西南，都是之前查过的异常点。这些点原本静止，现在全变成了红色，不断闪烁。
“他们在调人。”他说。
“不只是调人。”沈清璃指着晶片边缘一行小字，“你看这里——‘封锁圈闭合进度：百分之二十三’。”
叶凌霄盯着那串数字。他忽然转身，快步走到洞口，望向通道深处。那边原本漆黑一片，现在隐约有光，很淡，泛着青灰，从地缝里冒出来。
他眯眼细看。
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线，细细的，像是刻上去的，正慢慢变亮。那些线连在一起，绕成环形，朝四面延伸。
“是阵法。”他说，“还没完成，但在启动。”
沈清璃站起来，扶着短杖走到他身后。她抬手，让神器的光扫过地面。符文结构立刻显现出来，密密麻麻，像蛛网铺满整个洞底，中心正是他们站着的位置。
“锁灵阵。”她说，“一旦闭合，外面的灵气进不来，我们用一点少一点。”
“他们不想马上杀我们。”叶凌霄说，“想耗死。”
沈清璃没说话。她把手按在地上，感受能量流动。符文的源头来自地下，沿着旧有的地脉路线爬上来，速度不快，但非常稳定。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段新纹路亮起。
“能打断吗？”他问。
“可以。”她说，“但现在动手，会触发警报。他们就在等我们乱动。”
叶凌霄沉默。他低头看自己的剑。剑刃卷了口，沾着干掉的血。他把它插进地缝里，压住一段即将亮起的符文线。光闪了两下，停住了。
“暂时有用。”他说。
沈清璃点点头。她坐下来，盘腿闭眼，把手重新放在短杖上。这一次，她不再往外探，而是把神器的力量往下压，顺着地缝送进岩层。她的指尖开始发麻，像是碰到了什么阻力，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正在缓慢下沉。
“他们在加压。”她说，“地底有东西在往下沉，像盖子。”
叶凌霄回头看她。
“多久？”
“不知道。”她说，“但不会太久。我感觉它在加速。”
他走到墙边，从包袱里摸出最后一个药瓶。倒出一粒丹药，放进嘴里。药丸化开，一股热流滑进四肢，但只维持了几息，就散了。他喉咙发苦，知道这是最后一粒恢复元气的药。
他把瓶子收好，抽出剑，重新在身前插下。这一次，他把剑横着架在地上，两端搭着两块碎石，形成一个简易的警示装置。只要地面震动超过一定幅度，石头就会滚落，剑会发出声音。
“你休息。”他说。
沈清璃摇头。“我不能停。神器还在接收信号，他们下一步动作，可能会从这里面露出来。”
叶凌霄没再劝。他靠着石壁坐下，右手始终握着剑柄。他的呼吸有点重，左臂的伤又开始渗血，湿透了布条，顺着手指滴到地上。
一滴。
两滴。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内安静得能听见血落地的声音。
突然，沈清璃睁眼。
“空气不对。”
叶凌霄立刻抬头。
她抬起手，在面前挥了一下，然后凑近闻了闻指尖。“有味道，很淡，像铁锈混着草灰。”
叶凌霄皱眉。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一角，倒出些粉末在手心。粉末原本是浅黄色，现在边缘微微发黑。
“中毒。”他说，“神经类，慢性的。让人反应变慢，力气减退。”
“通风口来的。”沈清璃看向洞顶几处裂缝，“他们把毒混在气流里，慢慢放进来。”
叶凌霄站起身，走到最近的一道裂缝下。他仰头看，伸手摸了摸内壁，指腹带回一些潮湿的灰烬。他搓了搓，嗅了一下，脸色沉下来。
“不止是毒。”他说，“他们在改气流方向。原本是往外排的，现在反了。毒气会积在里面，越聚越多。”
沈清璃闭眼，再次引导神器扫描。这一次，她发现符文的蔓延速度加快了，尤其是靠近通道出口的方向，已经有七成亮起。
“他们不打算拖。”她说，“阵法快完成了，毒也在积累。等我们体力下降，他们就会收网。”
叶凌霄没说话。他走回原地，拔起剑，重新检查伤口。血还在流，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痛。他撕下另一块衣襟，用力缠紧上臂，直到整条手臂发麻。
“我们不能动。”他说，“一动，他们就知道我们察觉了。”
“那就等。”沈清璃低声说，“等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开始受影响。”
叶凌霄靠着墙坐下，把剑横在腿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通道深处。那里依旧昏暗，但青灰色的光比刚才亮了些。
沈清璃的手按在短杖上，指尖微微颤抖。神器的震动越来越强，像是在警告什么。她咬住下唇，没有出声。
洞外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不是零散的，是一队人，步伐整齐，由远及近。金属靴踩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还有铁链拖地的声音，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叶凌霄的手握紧了剑。
沈清璃抬起头，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他知道她明白。
他们都不能动。
脚步声停在洞口外十丈处。
接着，是一阵低语。听不清内容，但语气急促，带着慌乱。
“他们怕了。”沈清璃极轻地说。
“怕的不是我们。”叶凌霄盯着地面，“是上面的人。头目死了，他们要交不了差。”
外面安静了几息。
然后，一个新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没有情绪。一句话落下，所有杂音都消失了。
叶凌霄的剑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他动的。
是剑自己在颤。
他低头看去。
剑尖正对着地面那道被他压住的符文线。那里的光，又开始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