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的冷光扫过林间小径,螺旋印记如蟒蛇蜕下的旧皮,蜿蜒向西,指明了红毛怪逃跑的方向。
彪哥又查了半天,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他将剩下的万法铃、僵红索、捆仙绳等布阵材料都收好了。
等他匆匆忙忙往回走的时候,看见金老黑也拾掇妥当了。
“彪哥,你说这背后使阴招的孙子,到底图啥呀?咱连根宝贝毛都没找着!”金老黑想了想,“他为啥还死皮赖脸地跟着咱们呢?”
“图啥,图命呗,刚才我在林子里闻到七星尸油的味道。”彪哥脸色一沉。“不管怎样,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撤再说。”
七星尸油,那可是七曜聚魄阵的布阵材料。
难道那个神秘人在九里惊魂阵外,又偷摸布了一个法阵吗?而且这种法阵可是九霄派的………
“唉,这事儿真是越来越乱乎了。”金老黑无奈的叹了口气。
山风卷着腐叶在二人靴边打旋儿,金老黑啐了口唾沫星子:“那阴沟里藏头露尾的杂碎,跟这红毛畜生穿的一条裤衩?”
不过,他这脑子里,还在为武大那档子事儿犯嘀咕。
就因为刚才林间那股子夜风里,分明裹着武大唱莲花落的沙哑调调。
半年前在邙山尸鬼客栈,正是那破锣嗓子陪他喝干了两坛苞谷烧。那场面,想想都带劲!
可当时那声音从这红毛畜生的喉咙里冒出来,跟毒蛇蜕皮似的,恶心得人要命。
可是,这红毛怪兽咋就能发出武大的声音呢?
这事儿,透着邪性!
彪哥却说道,八成是神秘大佬把武大的地魂给拘了,然后靠着地魂弄出这动静!
“神秘大佬拘了武大的地魂?!”金老黑一听,脑瓜子又是一阵嗡嗡的。
这事儿,咋听咋不对劲!
要知道,拘禁魂魄,那可是歪门邪道才干的事儿啊。这不是摆明了跟正道过不去嘛!
“这是要拿武大当人质押宝呢。”彪哥冷笑一声,靴底碾碎了地上的符灰,“听见红毛怪喉头那串银铃响没?每响一声,武大的魂火就弱三分。这手段,够狠够毒!”
彪哥还说,那神秘人故意放出武大魂魄的信号,不但给那红毛怪争取了喘息之机,更是在给他们“放话”,言下之意,他手里攥着牌呢。
金老黑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分明是在给他俩下最后通牒,叫他们别再纠缠下去了,不然的话,武大的魂魄怕是要遭殃,他们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要是咱就这么撂挑子了,武大可就真成了砧上鱼肉,再无翻身之日了。”金老黑心有不甘。
金老黑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些个歪门邪道的修者,一旦拘了人的魂魄,非得拿这些魂魄去练什么邪法,下什么恶咒不可。
江湖上炼魂的勾当他都门清——南疆的噬魂蛊、湘西的尸傀咒、阴山派的剥皮灯笼,哪个不是让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歹毒招数?
一想到武大可能被炼成尸傀,金老黑额头上的青筋就暴了起来,眼前仿佛已经出现武大那青紫的皮肤上裹着咒文,眼窝里爬出蜈蚣,挂着他们兄弟的八字符咒到处索命的惨状。
更骇人听闻的是那些邪修的手段——把地魂炼成噬魂傀儡,或是泡进怨气坛酿成阴煞,甚至拆成三魂七魄当阵眼……
总之,这些邪修对待拘禁的魂魄,手段之残忍、心思之恶毒,简直令人发指,后果不堪设想。
朝阳初升,山尖被镀上了一层金辉,连绵的山峦都披上了金色的战袍。
彪哥哑着嗓子催促道:“咱先撤出这鬼地方,下了山再合计合计。”
他怀里揣着的引魂瓶明明灭灭,武大那缕残魂,此刻正在瓷盏里游丝般颤动,就像一条濒死的银鱼。
还好他已经保住了武大的人魂,日后再想办法,给武大收魂便是。
到时候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闯他一闯!
祖山老岭之上,树林重归亘古的孤寂,腐殖土里却渗出缕缕黑雾。
虬结的古藤在暮色中扭成怪诞的图腾,苔衣覆盖的断岩上,隐约露出“镇”字残痕。
风掠过树冠时,整片林海发出类似骨笛的呜咽声,惊起数只血瞳夜枭,它们在夜空中盘旋着,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就好像这儿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儿,再次变成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力量,正在静静地等待着被唤醒。
特别是在那密林的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注视着彪哥和金老黑离去的背影,那双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周围的树木也随着这目光微微颤抖,彷如在畏惧着什么。
偶尔有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枯叶在风中跳起诡谲的祭舞,每一片都倒映着那双非人瞳孔的冷光。
彪哥后颈寒毛乍起,猛回头时,只见月轮正咬住山脊,诉说着夜晚的离去。
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另一桩买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当时,彪哥也做着一笔走阴的买卖,那可是要下阴曹地府走一遭的勾当,急需一盏续魂灯来保命。
而这续魂灯可不是寻常之物,别处根本找不到,只有在鬼郊门的十三娘的阴阳当铺里,才有那么一两盏。
这天夜里,彪哥穿过层层阴气笼罩的鬼市,去寻那十三娘当铺。
鬼市里啥稀罕玩意儿都有,可就是没个正经好人,到处都充斥着诡异的叫卖声。
“嘿哟!三魂七魄换一对招子嘞!”蒙眼的糟老头子,一嗓子喊出去,跟破锣似的,直接刺破了那浓浓的大雾。
他跟前儿摆着个陶罐,里头泡着几十颗眼珠子,就跟煮元宵似的,在那暗绿色的液体里,一会儿浮起来,一会儿沉下去。
最上面的上头那颗眼珠子,冷不丁地一转,浑浊的瞳孔里头,“唰”地映出彪哥急急忙忙,往前赶路的身影。
老人用枯枝般的手指,敲打着罐沿,只见陶罐里所有眼球,齐刷刷转向彪哥的背影。
就在这时候,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咯噔咯噔”地抖起来了。
只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怀里抱着个白骨琵琶,发出一阵跟哭丧似的呜咽声。
红衣女子斜靠着个褪了色的戏箱,那手指头跟竹签子似的又细又长,在那用森白肋骨做成的琴弦上划过去,娇声娇气地说:“各位客官,你们要不要听支《离魂引魄》呀?”
这话说完还没等旁人搭腔呢,三根琴弦自己就“嗡嗡”地颤动起来。
这《离魂引魄》的调调儿一出来,听得人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就好像有根看不见的细线,正跟抽面条似的,要把人的脑髓给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