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啊!秦始皇使过的钱,那不得值老鼻子钱啦!”杜岗眼珠子瞪得溜圆,哈喇子都快滴到鞋面上了。
“可这玩意儿咋瞅着这么寒碜?戏文里不都演得金闪闪、亮堂堂的嘛!”
“你懂个屁,我讲的是它的文化价值,文化价值!”金老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文化价值多少钱?”杜岗紧接着追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金老黑用胳膊肘子,怼了他一下,“文化价值,不是用钱衡量的!有点文化行不行”
“不能换钱,要那文化顶个屁用…”杜岗嘟囔着。
“这是明器里的硬通货,懂行的都管这叫地府通行证!值钱?遇上识货的主儿,能换你三条命!”
“你当是拍戏呢?还金灿灿的!”金老黑掏出个犀角放大镜,把铜钱放下面仔细查看。
镜片下的“半”字最后一捺里,竟蜷着条头发丝细的红线,活像被勒死的蜈蚣。
杜岗揉着脑门想不明白,只是嘟囔了几声。
“看见没?”金老黑声音突然阴恻恻的,“这是血筋,大墓里镇尸钱才有的记号。”
他猛地转向马豆豆,“老实交代,这玩意儿是不是从肉坑里刨出来的?”
肉坑?
肉坑是啥?
马豆豆立刻满脸堆笑,讨好地说道:“不是,这是从乡下收来的!”
金老黑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这秦半两堪称所有铜钱造型的鼻祖。
外圆内方的设计,蕴含着天圆地方的深刻寓意。
外圆象征着神秘浩瀚、掌控万物的天命,内方则代表着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皇权。
将钱币制成这般模样,就是在向世人宣告君临天下、皇权至上的无上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当年“秦半两”流通到何处,皇帝的威风就彰显到何处。
金老黑摸出把朱砂,往钱上一洒,血色粉末竟在阳光下凝成咸阳宫的虚影。
十二金人脚下,沸腾的铜汁里浮沉着无数张扭曲的人脸,个个张着嘴喊“半两”。
最瘆人的是,那些铜液竟慢慢凝成,他们眼前这枚钱的形状。
“瞧见没?”金老黑声音发颤,“这就是钱魂。当年秦法严苛,私铸钱币的要被扔进熔炉,这些冤魂都附在钱上了。”
说着突然把铜钱,往杜岗手里一塞,“要不要?白送你!”
杜岗“妈呀”一声,跳开三丈远。
那铜钱“当啷”掉在地上,竟自己滚了半圈,方孔正对着杜岗的脚尖。
此刻,别说杜岗了,马豆豆更是一愣一愣的,实在忍不住,赶忙插话道:“这么厉害啊!那这钱还有啥别的讲究吗?”
他也没料到,这个瞧着神神叨叨的小马猴,肚子里居然有不少干货,藏着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见识。
金老黑眯起眼,将铜钱捡起来,手指在铜钱边缘轻轻一刮,发出“铮”的一声脆响:“讲究?这里头的门道,够你学三年!”
“这半两钱上的尺寸和数字,与阴阳五行有着紧密的联系。”
他捏着铜钱,在阳光下缓缓转动,钱身上的铜锈,竟隐隐泛出青黑色的水光。
\"十二铢重,十二分宽,孔方六分——这数可不是随便定的。六为阴数,属水,水主财,这钱就是个聚财锁,懂行的叫它钱龙眼,是专门镇宅纳福的宝贝。”
在阴阳五行的学说里,“六”乃是水的记数。水,向来都被视为能带来财运的神奇元素。
这么多的“六”齐聚在这小小的钱币之上,就寓意着财运会如同潺潺流水,源源不断地,朝着持有这枚钱币的人涌来。
杜岗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这不就是个招财的吉祥物嘛?”
六的倍数,六六大顺吗?
马豆豆心想,原来古人也喜欢数字谐音啊!
“这也跟阴阳五行有联系?!”他也惊叹道。
“吉祥物?”金老黑冷笑一声,突然把铜钱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竟震起一层细灰。
他压低声音:“这钱要是搁在活人手里,确实能聚财,可要是搁错了地方……”
他眼神往马豆豆身上一瞟,“比如从死人嘴里抠出来的,那可就是阴财缠身,轻则破财,重则…嘿嘿,要命!”
马豆豆一听,脸色“唰”地变了,干笑道:“您、您别吓唬人啊…”
金老黑不答,只是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往桌上一摆——一枚康熙通宝,两枚乾陵通宝。
三枚钱竟自己微微颤动,最后“咔”地一声,半两钱突然翻了个面,方孔朝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按下去似的。
“瞧见没?”金老黑声音沙哑,“钱认主,阴财不散,这玩意儿…”他盯着马豆豆,一字一顿道,“一般人压不住。”
马豆豆额头渗出汗珠,手不自觉地往袖子里缩了缩,干笑道:“那…那您说…这钱该怎么处置?”
金老黑“啪”地一把按住铜钱,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笑:“简单——要么找个懂行的送走,要么…”
他眼神突然变得阴森,“让它自己挑个新主子。”
马豆豆听到这儿,虽惊叹不已,却不禁思绪如潮,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下流通的一枚枚“鬼头钱”的模样。
这些“阴板子”皆是实心铸造,讲究的是“七分铜三分锡”的老规矩,以重量论水头。
然而,随着岁月更迭,这些“地府通宝”却在不断缩水。
那枚沉甸甸的老阴钱,竟比如今市面上的五鬼钱还要大上一圈——如今的阳世钱,在通胀浪潮中越变越小,活像被抽了魂的纸人钱。
再没了古时铸钱师傅“一炉通阴阳”的气魄。
此刻最让金老黑挠头的是,这烛幽兽为何对这枚“半两钱”,如此上心。
要知道,就算这枚秦半两是从肉坑里掏出来的老货,可如今市面上传世的“阴板子”,也不算稀罕,说到底不过是块铜疙瘩罢了。
金老黑将那枚泛着青黑色铜锈的老阴钱,轻轻托在掌心,指腹摩挲着钱身上斑驳的冥纹。
想着这些,他不由得转头,看向已经将元玉参啃得只剩参渣子的烛幽兽。
这小东西往日寻来的,不是“千年尸解仙”,就是“战国葬玉牌”。
那可都是明器行里顶尖的阴尖货。
如今,怎会对这枚土里刨出来的铜板子,这般上心?
莫非这“老阴钱”里,还藏着什么阴司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