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四周的沙人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弯刀碰撞声愈发密集。杨洪一的九针在月光下划出银芒,却只能暂时打散沙人形体,转眼又有新的沙浪填补空缺。陈七的刀刃卷了口,虎口被震得发麻,望着越来越多的沙人,声音里带着绝望:“大人,这样下去撑不到天亮!”
话音未落,帐篷的牛皮帘轰然炸裂,一道灰影裹挟着龙脑香破窗而入。来人蒙着靛蓝色面巾,腰间悬着古朴的青铜葫芦,衣摆处绣着西域特有的火焰纹,可手中泛着青黑色的银针,却与太医院的金针形制别无二致。“都住手!”他甩出的银针精准钉入沙人肘关节,细沙接触到针尖渗出的紫雾,竟发出凄厉的嘶鸣,化作黑水渗入沙地。
杨洪一瞳孔骤缩,银针破空的轨迹,分明是九针中“短刺”的变式。他反手扣住三枚金针,却见那人指尖翻转,又三枚毒针钉入沙人膝弯,将其彻底瘫痪:“千虫噬心蛊需要三十六种剧毒催化,你们这样蛮干,是想让整个部落陪葬?”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大漠的苍凉,面巾下隐约可见一道狰狞的疤痕。
“阁下既知蛊虫来历,想必也清楚九针与蛊术的关联?”杨洪一踏前半步,九针囊在腰间微微发烫。月光掠过那人手背,几道暗紫色脉络正顺着血管蜿蜒,如同盘踞的毒蛇。
怪人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猛地掀开衣袖。众人倒吸冷气——那手臂布满蜂窝状的毒疮,溃烂处翻涌着青黑色组织液,可伤口边缘的缝合线,竟是九针中“浮刺”的技法。“十年前龟兹国,我见过同样的针法。”他指尖夹着毒针轻转,针尖折射出冷光,“使针之人自称太医院徐济安,用活人试蛊,将三十六毒炼入经络……”
“不可能!”陈七失声喊道,“徐院判在太医院悬壶济世二十年,怎会……”
“悬壶济世?”怪人甩出一枚毒沙炼制的银针,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银针落地处,沙地瞬间鼓起,钻出半截布满鳞片的蛇尾,“他在龟兹建了座‘万毒窟’,抓了三百孩童做药引,那些孩子死时,身上都刻着太医院的九针印记!”
杨洪一接过银针,触感冰冷刺骨。针身刻着西域文字,翻译过来竟是“天绝散”三个字。记忆突然翻涌,半月前宫中失窃的典籍里,确实记载过用三十六毒炼制的灭城毒药,而最后经手人,正是徐济安。
“他正在搜集西域三十六毒。”怪人踢开沙人残骸,青铜葫芦发出清越的撞击声,“若让‘天绝散’炼成,长安百万百姓不过是坛中蛊虫!”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帐篷外传来震天的沙暴轰鸣。透过破碎的窗棂,只见无数沙人踩着诡异的舞步围拢而来,他们的排列阵型,赫然是九针中“扬刺”的布阵图。
怪人脸色骤变,抓起腰间葫芦猛灌一口:“不好!祭坛下的蛊阵要暴走了!”他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的玄武岩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紫色瘴气喷涌而出。杨洪一闻到熟悉的药香——是徐济安独有的雪松香,混着西域曼陀罗的毒味。
“你们看沙人的眼睛!”陈七突然惊呼。众人定睛望去,沙人空洞的眼眶中,竟浮现出九针图的虚影。杨洪一后背发凉,终于明白为何沙人的攻势总与九针针法暗合——有人用九针图篡改了蛊虫的操控轨迹!
怪人突然将杨洪一扑倒在地,三道毒针擦着头顶飞过,钉入帐篷支柱后炸开毒雾。“小心!是徐济安的‘三阴追魂针’!”他扯下面巾,露出半张毁容的脸,左目已化作空洞的血洞,“当年我逃出万毒窟时,就是这针法废了我的眼睛!”
混乱中,杨洪一瞥见怪人腰间的青铜葫芦——壶身上刻着的云雷纹,竟与沙人弯刀上的图案如出一辙。他正要发问,怪人却将一枚玉简塞入他手中:“去龟兹废墟,找‘千机匣’……”
话音未落,数十枚银针暴雨般射来。怪人挥袖抵挡,却见沙人手中的弯刀突然暴涨,化作巨蟒咬向他咽喉。杨洪一飞针相助,金针却在触及巨蟒的瞬间被腐蚀成灰。怪人冷笑一声,将葫芦中的毒汁泼向沙蟒,紫色毒雾中,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告诉徐济安,‘医毒行者’还活着!”
当毒雾散尽,怪人已消失不见。杨洪一握紧玉简,上面刻着龟兹古国的星图,而星图中心,赫然标着九针的起针穴位。帐篷外,沙暴的呼啸声中,隐约传来徐济安的笑声,混着孩童的啼哭,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
陈七捡起地上的毒针,声音发颤:“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洪一望着沙人组成的九针大阵,将玉简收入怀中。他终于明白,这场西域之行,不仅关乎罗布部落的存亡,更牵扯着太医院最深的隐秘。而那个悬壶济世的徐院判,或许早在十年前,就已化作了操控毒蛊的恶鬼。
“去龟兹。”他握紧九针囊,针尖渗出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无论徐济安在谋划什么,九针之术,绝不能成为杀人的凶器。”话音未落,祭坛轰然炸裂,无数沙傀儡从地底涌出,而它们额头中央,都镶嵌着一枚太医院的金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