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八年正月,济南府大雪初霁。南巡的圣驾驻跸趵突泉畔的行宫内,琉璃瓦上的积雪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微光,却驱不散御花园深处的凛冽寒气。乾清宫侍卫领班赵武蹲在垂花门西侧,指尖触到侍卫陈七脖颈处的伤口时,整只手都僵住了——那道寸许长的割伤边缘发黑,渗出的血液粘稠如墨,在雪地上晕开诡异的紫黑色痕迹。
\"都让开!\"太医院院判李德全拎着药箱踉跄跑来,蟒袍下摆沾满雪泥。他拨开围观的侍卫,银针刺入陈七腕脉,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变成青黑色。\"不好!是急症攻心!\"李德全猛地后退半步,袍袖拂过伤口,嗅到一股极淡的甜腥气,\"快!取'清心丸'!\"
跪在地上的赵武突然抬头:\"李院判,这血...像是《雷公炮制论》里说的'见血封喉'。\"他曾在江南剿匪时见过苗疆毒箭,那黑血的色泽分毫不差。
李德全瞳孔骤缩,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休要胡言!圣驾在此,怎会有此等歹毒之物?\"他从药箱里取出玉瓶,倒出的药丸却在接触陈七嘴唇时化为黑水。陈七的身体猛地抽搐,双眼圆睁,瞳孔里映出垂花门檐角的铜铃,就此没了声息。
养心殿内,康熙将密折拍在紫檀木案上,朱批的\"知道了\"三字墨迹未干,却被突如其来的急报震得墨汁四溅。\"传李德全!\"皇帝按在案上的手指节泛白,案头摊开的《济南府志》正翻在\"趵突泉脉\"那一页,页边用朱砂圈着\"水脉通幽\"四字。
李德全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蟒袍下的棉裤已被冷汗浸透。\"启禀万岁,侍卫陈七系急症暴毙,臣已令用银盆盛雪冷敷,暂稳压脉门...\"
\"急症?\"康熙拿起案上的白玉镇纸,镇纸背面刻着的\"戒急用忍\"四字突然反光刺眼,\"朕看他颈间伤口发黑,倒像是中了西域奇毒。\"皇帝曾在亲征噶尔丹时见过类似症状,那是准噶尔巫师用毒蛇与毒草炼制的\"噬心蛊\"。
李德全额头触地:\"万岁圣明!但...但臣等遍查《本草纲目》,未见此等毒状,只在《雷公炮制论》残卷中见过'血黑如墨,触雪不凝'的记载,然书中言此毒早已绝迹...\"他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兵刃交击声,一名侍卫踉跄闯入,胸口插着支淬毒的弩箭。
\"有刺客!\"赵武挥刀斩断弩箭,却见那侍卫咳出的血滴在金砖上,同样化作紫黑色。康熙猛地站起,腰间的九龙玉带硌得肋骨生疼——这绝非偶然,暴毙的侍卫、淬毒的弩箭,还有《雷公炮制论》里的绝迹之毒,分明是冲着南巡圣驾而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运河船舱内,杨洪一用银簪挑开蜡封的密信,船舷外的冰棱突然断裂。信纸上是赵武用飞鸽传书特有的隐墨写成,\"济南行宫外,侍卫暴毙,血黑如墨,符《雷公》见血封喉状,太医院言急症,万岁疑毒杀\"等字在烛火下显形。
\"果然来了。\"杨洪一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隐墨写成的毒状分析渐渐炭化。他从樟木箱底取出半卷虫蛀的《雷公炮制论》残卷,指尖划过\"见血封喉,出交趾,以树汁和蛊虫炼制,中者血化黑水,唯雪水浸白鸭胆可解\"的记载,箱底暗格里的白鸭胆瓷瓶突然发出轻响。
\"先生,前面就是济南码头。\"船家的喊声透过舱壁传来。杨洪一将残卷收好,腕间的玄铁手环突然发烫——那是三年前在江南查案时,从毒师尸身上取下的,此刻正与信中描述的毒状产生共鸣。
济南行宫内,康熙盯着李德全呈上的毒箭残片,箭头刻着的缠枝莲纹让他想起二十年前被查抄的鳌拜府。\"传旨,封锁济南城门,彻查所有往来客商,尤其西域模样的行脚商。\"皇帝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积雪,\"再派人去运河码头,看有没有姓杨的医师上岸。\"
李德全心中一惊。杨洪一的名字他听过,那是三年前在江南破获\"千面毒师\"案的奇才,却在结案后被秘密转移,据说是触动了某派势力。如今万岁突然提及,莫非...
\"万岁,\"赵武捧着染血的箭囊闯入,\"在刺客靴底发现这个。\"他呈上的牛皮囊上绣着朵褪色的曼陀罗花,正是当年千面毒师常用的标记。
康熙接过箭囊,曼陀罗花的绣线突然渗出黑水,在他掌心留下紫黑印记。\"果然是他们。\"皇帝想起杨洪一结案时的密奏,千面毒师背后牵扯着一个以毒术操控朝局的神秘组织,而《雷公炮制论》残卷,正是他们追寻的制毒宝典。
运河船舱内,杨洪一看着手腕上玄铁手环的曼陀罗花纹路逐渐清晰,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他推开舱门,冷冽的空气涌入,带着趵突泉特有的硫磺味。远处行宫里的灯火突然齐暗,唯有养心殿的明黄灯笼还亮着,像一只警惕的眼睛。
\"先生,码头到了。\"船家递过跳板,却在触碰到杨洪一衣袖时猛地缩回手——那看似普通的青布长衫下,竟传来砭骨的寒气。
杨洪一踏上码头,鞋底碾碎薄冰。他抬头望向行宫方向,只见垂花门上空飘过一片乌云,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玄铁手环的曼陀罗花纹路完全显现,与他藏在袖中的《雷公》残卷产生共鸣,卷中\"见血封喉\"的毒状描述处,墨迹正缓缓变成紫黑色。
\"该去会会老朋友了。\"杨洪一握紧残卷,快步消失在济南府的雪夜里。他知道,康熙的密旨很快会到,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被秘密转移的查案官,而是手握毒经残卷的破局者。行宫内暴毙的侍卫、淬毒的弩箭、曼陀罗花的标记,还有《雷公炮制论》里的绝迹之毒,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沉寂多年的阴谋,而他,正是解开阴谋的关键。
养心殿内,康熙将染血的箭囊扔在李德全面前,囊上的曼陀罗花突然绽放,喷出一股淡紫色的烟雾。\"传杨洪一,\"皇帝的声音穿透烟雾,\"就说朕要他用白鸭胆解'见血封喉',若解不得,提头来见。\"
李德全捧着箭囊退出,蟒袍下的肌肤仍在发麻。他想起杨洪一密奏里的话:\"天下毒术,莫不出于《雷公》,然善用者救人,恶用者灭国。\"如今《雷公》毒术再现,圣驾安危系于一线,而那个被秘密转移的杨洪一,能否力挽狂澜?
济南府的雪越下越大,杨洪一站在趵突泉边,看着三股泉水喷涌而出,水汽中隐约有紫黑色的纹路。他从袖中取出白鸭胆瓷瓶,瓶口的蜡封突然爆裂,胆汁接触到空气中的甜腥气,瞬间变成墨绿色。
\"果然是交趾的见血封喉,\"杨洪一喃喃自语,将瓷瓶收妥,\"还加了曼陀罗花蛊,难怪太医院认作急症。\"他望向行宫里亮起的八百里加急灯牌,知道康熙的旨意已在路上,而一场围绕《雷公炮制论》的毒杀与破局,即将在济南府拉开帷幕。
雪夜里,杨洪一的身影融入暗影,玄铁手环上的曼陀罗花还在发烫,仿佛在预告着更多的暴毙与危机。而行宫内,康熙摩挲着掌心上的紫黑印记,案头的《济南府志》被风吹开新的一页,上面记载着\"元时曾有西域毒师踞此,以趵突泉水炼毒,祸乱一方\"的旧事。
惊变已起,杀机四伏。杨洪一知道,他必须在更多侍卫暴毙前找到解毒之法,更要揭开《雷公炮制论》残卷背后的秘密,否则不仅康熙南巡受阻,整个大清的安危,都将系于这见血封喉的毒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