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经历了那场从公寓追到半空的、玩闹似的追逐后,一个更为现实和紧迫的问题,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回归的碇真嗣,这位失而复得的、独一无二的战利品,究竟该属于谁?
“好了,都安静一下。”
赤木律子率先打破了众人之间那微妙的、充满了火药味的沉默。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以一种科学家的、不容置疑的冷静姿态,站到了客厅中央那面临时调出的全息战术板前。
“既然我们都对他拥有无法割舍的情感与权利,那么,为了避免无谓的内耗和争吵,制定一份清晰、合理、可执行的时间分配方案,是目前最高效的选择。”
她的手指轻点,一张清晰的周历表在战术板上展开,上面用冷峻的系统字体标注着周一到周日。
“首先,”她的目光扫过葛城美里,语气专业得像是在进行任务简报,但眼神深处,却藏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考虑到葛城目前的情况特殊——”
她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这个小小的技巧,成功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葛城美里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为了保证未来的儿子或女儿能有一个稳定、健康的成长环境,我认为,在孩子出生到心智成熟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主要居住地应固定,由葛城负责其日常生活起居,以提供一个完整的家庭概念。”
这个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大公无私,让原本已经做好了唇枪舌剑准备的葛城美里都有些意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赤木律子继续说道,手指在日程表上划出清晰的区块,如同在分割一块蛋糕:“而我,作为生物工程与心理学的双料博士,将全权负责孩子的早期启蒙、知识教育以及心理健康成长辅导,我会定期前往或长住,确保他能得到最科学、最全面的培养。”
她看向众人,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总结道:“等孩子年满十八岁,能够独立思考之后,我们再根据届时的情况,以及他本人的意愿,重新进行归属权的……友好协商,至于这段时间内的其余节假日、周末等碎片化时间,你们可以自行挑选分配。”
这个计划听起来无懈可击,它既照顾了孕妇和孩子的最大利益,又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她自身的专业优势,几乎将未来长达十八年的主导权,都用一种无可指摘的理性,巧妙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明日香紧锁眉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真希波用胳膊肘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
真希波对她使了个先别急,看好戏的眼色。
然而,赤木直子,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份完美计划之下隐藏的不对劲。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位既是女儿又是情敌的赤木律子:“律子,你的计划听起来很周全,但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等待着,似乎在等待赤木律子自己露出破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碇唯,突然将目光锁定在赤木律子身上,用一种平静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语气,缓缓开口:
“赤木律子,你的计划确实很完美,但是,你似乎比我们所有人都拥有更多的时间,不是吗?”
碇唯的语气顿了顿,说出了那句让在场所有人,尤其是赤木律子本人,都心头一震的话。
“而且,至少是双倍的时间。”
“砰!”
赤木律子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细微的动作虽然掩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却无法平息她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双倍的时间?”明日香第一个没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这家伙难道还能搞到什么时间机器不成?”
真希波也收起了看戏的表情,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有些僵硬的赤木律子,似乎在等待一个有趣的答案。
眼看这份几乎就要成功的分赃协议即将因为碇唯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而再次陷入混乱与争夺,新的战争一触即发。
“啊咧?”
真希波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她指着客厅的沙发,脸上带着浮夸的惊讶表情,“我们的大英雄呢?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众人闻言一惊,这才猛然发现,那个本应是这场审判主角的碇真嗣,以及那个作为核心论据的葛城美里,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从这个充满了火药味的客厅里消失了!
“可恶!又让他们两个给溜了!”明日香气得跺了跺脚。
“立刻搜索他们的位置!”赤木律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追踪。
“不用那么麻烦了。”赤木直子叹了口气,指向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天空,“他们在那儿呢。”
众人立刻冲到窗边,只见在不远处一个洒满了夕阳余晖的公园里,碇真嗣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葛城美里,两人沿着铺满金黄色落叶的小径悠闲地散步。
那画面,温馨、宁静,与刚才客厅里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走!我们去把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抓回来!”明日香说着就要往外冲。
“等等。”碇唯却伸手拦住了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而无奈的微笑,“让他们……再多独处一会儿吧。”
她看着窗外那对沐浴在夕阳下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母性的慈爱与祝福。
其他人看着那样的场景,也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是啊,争吵和计划又有什么用呢?她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能看到他脸上,露出像现在这样轻松而幸福的表情吗?
公园里,微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葛城美里将头轻轻靠在碇真嗣的肩上,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平静。
“你说,我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她轻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碇真嗣停下脚步,转过身,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充满了迷茫、痛苦与坚毅的眼眸,此刻正闪烁着幸福与安宁的光芒,如同倒映着整片星空的湖泊。
他微笑着,用一种无比肯定、无比温柔的语气回答:
“早就想好了。”
“就叫未来。”
“孩子的未来,你的未来,我的未来,还有……大家的未来。”
葛城美里先是一愣,随即,幸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涌出眼眶,她用力地点着头,笑了起来。
“嗯!”
享受了片刻的温存,碇真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期待问道:“等孩子出生后,稳定下来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银河拉力赛?我最近对改装引擎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他依旧习惯性地,将对方的爱好放在第一位。
葛城美里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先为别人考虑的、自己深爱的男人,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真嗣你呢?你的爱好呢?我想听听只属于你自己的事情。”
这个问题,让碇真嗣愣住了。
他在记忆的长河中搜寻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那个被他埋藏在最深处,已经彻底舍弃的东西。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眼神飘向别处:“那个啊……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现在再拉的话……会很难听的。”
葛城美里却贴得他更近了,她将脸颊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用一种近乎誓言般的语气,轻声说道:
“那我就一直听到,变得好听为止。”
在远处一栋大楼的天台上,渚薰放下了手中的相机,他看着取景器里那唯美的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温柔的微笑。
而在那间公寓的窗边,争斗也早已平息。
女人们看着远方那对相拥的身影,各自的心中,都开始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该给他准备一份回归的礼物了。”
“还有……我的未来,与他的未来。”
夕阳的光辉,将公园里那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一直延伸到那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遥远的未来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