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你拿鞋砸我干什么!官府问话肯定要说实话啊!”李四委屈巴巴的声音传进屋里。··
接着便是平安的喝止声:“老实点,要去京兆府狱住到过年吗?”
李三娘子抹了把气出来眼泪,气呼呼地瞪了眼门口的方向:“以后别想再让我叫你们一声。”
温清宁从锦袋中数出二十文递给李四娘子:“我说话算话,当场现结。”
说着目光沉沉地看了眼面色发白的李大娘子,她正恨恨地盯着李四娘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李四娘子一点都不怕她,一边喜滋滋的把钱收进袖袋,一边暗暗祈祷李大娘子多多说些谎话,好让她能多赚些赏钱。
挑破一句谎话就有二十文,这钱可太好挣了。
温清宁视线从李二娘子身上扫过,清清嗓子继续问道:“让赖润娘的母亲来哭灵,是谁提的?”
这一回李大娘子把头一低,拒绝回答。
温清宁毫不在意,把目光放到其他三人身上。
李四娘子眼神闪烁,抿了抿唇:“是润娘自己提的吧,我公爹是村正,村里人都巴结。”语调先扬后低,一边说还一边点着头。
李大娘子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温清宁也没有说话,极有耐心地抓着一把铜钱玩耍。
叮叮铛铛……铜钱清脆的碰撞声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记供韩君正手腕悬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注意到李二娘子满脸意动,不由得佩服温清宁对人心的揣测。
一句谎话十文钱,看似不多,可对村里人来说,已经不少了。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月米价应该是一斗二十文,够一个三口之家吃上十来日了。
李家四个儿子,父母偏心老大和老四,老三一家自己有进项,只有老二一家,靠天吃饭,种地得的钱还都被李村正老两口收着。
所以,纵使李大娘子不开口,温清宁也能问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一家子哪有什么秘密可言,尤其是在这种父母偏心严重,一碗水端不平的人家,每一个人都盯着老两口的举动。
果不其然,在铜钱的声音里,李二娘子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是……是大嫂提的。那日轮到我做饭,听到婆母咒骂那些哭灵的不肯接活,大嫂就说让润娘她娘来,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她娘都不好意思收钱,家里也能省一笔。”
话才出口,李大娘子就朝李二娘子啐了一口:“烂耳根子的东西!”
温清宁挑了挑眉,取了十文放到李二娘子手中。
一时间,一人喜,一人怒,一人羡。
“谁去找赖润娘提的这事?”温清宁问道。
“是我,婆母让我去找润娘说的。”这一次说话的是李三娘子。
温清宁一脸同情地看向她:“这是个得罪人的活,让长辈给小辈哭灵,还是亲家长辈,一般人家都能拿扫帚把你撵出来。”
李二娘子不由得附和点头:“大嫂是官娘子,老四护媳妇,家里累活、脏活、不讨喜的事可不都落到我们身上。”
李四娘子撇撇嘴没有说话,她只要占到便宜就成,随旁人怎么说。
李大娘子却不愿意了,气的脸颊上的白肉变硬,咬着腮帮子骂道:
“家里要不是夫君这个做官的在,公爹的村正早就被别人抢了!你们回娘家的时候,哪个没因为我夫君被娘家高看一眼?三弟妹,你真以为三郎那差事是自己弄来的?没我夫君的面子,你以为县廨那么好进?”
“放你娘的屁!我家三郎为了这个差事给班头白当了半年长工使唤,和大哥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李三娘子勃然大怒,“一开始我和三郎倒是想过让大哥帮忙,才起个话头,你们就说什么‘虽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也只是兄弟,不是父母’,你还说大哥日日忙到连家都顾不得回,让我们要靠自己!”
“这个我知道。”李四娘子笑嘻嘻地说道。“那会儿大哥正和一个小媳妇闹得火热嘞。”
说完,看向温清宁,眨动的眼睛似乎在问“这个能给钱不?”
温清宁心中微动,数了十个铜钱给她:“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李四娘子想了想,改口说道,“不是,是一年半以前,那会儿我正怀着我家妞儿,嘴馋,当家的常常带我去城里寻摸些吃食,撞见过几回。”
“胡说!我家夫君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做这种事。”李大娘子攥紧拳头,怒目而视。
李四娘子挪了挪步子,离她远些,一边说道:“我可没乱说,大哥为了封我俩的嘴可是给了半吊钱呢!不过他眼巴巴瞅着那个小媳妇的样子,比我当家的向我讨欢的时候还没眼看。”
屋中一静,李二娘子和李三娘子尴尬又好奇地看向李大娘子,后者已经气到浑身打摆子的地步。
韩君正手中的笔一停,尴尬地看了眼李四娘子,又忙不迭低头,红着耳朵如实记录。
温清宁抬了抬下巴:“继续说,那小媳妇长什么样?面上可有痣?长大唇角的那种。”一面留心李大娘子的反应。
李四娘子被问的一怔,不明白她怎么关心这个,待看到送到自己面前的铜钱时,立马把问题抛到脑后,“长得一般,但那给人的感觉……咋说嘞,我一个女的看了都觉得稀罕。”
李大娘子气怒的呼吸声依旧粗重,几乎拧在一起的眉毛却稍稍松开了些。
温清宁侧眸盯人,朗声说道:“一会儿跟着去府廨认两个女子,有赏银。”
话一出口,粗重的呼吸声顿了一瞬。
“还有赏银?”李四娘凑近问道,“多少钱?”
温清宁颔首肯定:“朝廷早有规定,对破案有功的人,按照功劳大小给予奖励。你这个大概会有一贯。”
嘶——
李二娘子和李四娘子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李四娘子瞧了自家二嫂一眼,连忙点头应下:“我让我当家的陪我一块儿去!”
“小贱人!”一声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