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人早已被关崖带着护城卫控制起来,大理寺的胥吏上去寻人审问即可。
温清宁听到身后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收敛心神朝城内走去。
她越走越快,到了后面干脆跑了起来。
王炳缓了口气,正要带人再把四周巡视一遍,看到从跟前跑过的女子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抓人。
手伸到一半,想起这不是那帮个兄弟,连忙换了目标:“干嘛去?”
被他拽住的平安扔下一句:“应该是去寻侯爷。”撤回衣袖继续追撵。
竽瑟小跑着跟着温清宁身边,见她脸色凝重小声问道:“郡君,谢少卿是不是对您说了什么不敬之言?”
“没有……去永福坊。”温清宁喘着粗气抽空回答。
竽瑟闻言,知道她要去寻沈钧行,连忙加速。
只是她高估了温清宁的速度,瞧着越跑越慢的女子,不得不放慢脚步。
平安看着温清宁那比自己走路快不了多少的步子,无奈道:“您等我一下,我去寻辆马车。”
温清宁面露窘色,她的体力确实是个短板。倒也不是不想锻炼,只是底子摆在那,实在是练不出来。
平安寻了一圈也没瞧见车马,莫说马车、驴车,就连游玩的百姓都瞧不见一个。
想来是因为才出了事,无人敢在此停留。
温清宁见他空手而归,缓了口气道:“幸而离得不远,我还跑得动。”说罢,捞起裙摆,甩着胳膊再次吭哧吭哧地跑了起来。
二人连忙跟上。
好在永福坊离得确实不远,小半个时辰后就到了地方。
温清宁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前方扶额忍怒的沈钧行。
他的身后站了一排护城卫,对面则是一众哭闹的妇人。
沈钧行忍着怒气皱眉道:“侯侍郎死因不明,不可妄动现场,待仵作勘验之后,若非他杀自会允你们将人带回。”
然而那群妇人只顾哭闹扑喊,好似在比谁哭的更伤心似的,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沈钧行正被她们闹的头疼,说又说不听,打又打不得,又可怜她们失了亲人,便连口气都硬不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来人,看到温清宁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疾步上前问道:“怎么了?”
“累……累的。”温清宁努力平复快要蹦出的心脏,看向那群妇人,语速极快地说道,“竽瑟说济王侧妃患有心疾,侯文金极有可能也患有此病。倘若证实他因心疾发作而亡,便不在护城卫职责之内,有些猝死,是可以验出来的。”
沈钧行目光专注地望着她,伸手将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嘴角弯出两弯笑意:“我知晓了,下次不要跑的这般急。”
“我怕来得晚了见不到尸身。”温清宁不停地往护城卫身后瞟,“若是被他们带走,后面如何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最好的办法是在现场勘验,倘若能弄清死因,也能堵住别人参您的嘴。”
沈钧行看了她好一会儿,倏地俯身凑近,耳语道:“妙音婢对我总是淡淡的,我还道自己是一头热,原来你也……”
他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在温清宁转头看来时又挺直了脊背,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此便辛苦郡君了。”
温清宁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面无表情地嗔了他一眼,却也因他的态度放下心来。
想来他不会因此而被圣人怪罪。
那些妇人看到沈钧行带着一个女子近前哭闹一顿,面露疑惑,待晓得她的身份后,那疑惑转成了警惕,等得知沈钧行要让她验尸时,不满一下子爆发起来。
“不许她碰我夫君!”说话的妇人与侯文金年岁相仿,听其称呼可知是侯文金之妻。
温清宁转头看去,目光扫过她簪满金碧珠翠的高发髻,跟着又看向她身后的妇人们,眨了眨眼。
这些妇人穿戴等级分明,身边跟着仆妇婢子,显然不是下人。
不是下人,又哭得这般伤心,便是亲眷。
温清宁看了趴在地上的侯文金,接着扭头看向沈钧行:什么不爱美人,一妻一妾,这传言严重不符啊。
沈钧行没有看懂她的眼神,轻挑眉尾,以作询问。
温清宁摇了摇头,转而对侯文金之妻说道:“夫人为何拒绝我为侍郎验尸?”
“你……你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侯文金之妻方氏说道
“无妨,仵作眼中无男女,夫人乃是刑部侍郎之妻,又得诰封,必是睿智明理之人。”
方氏被温清宁这话噎了一下,想要张嘴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妇人。
那妇人瞧着和她差不多的年纪,穿着一身曳地袄裙,头顶高髻,髻上插着一簇海石榴花。
她袅袅屈膝见礼,垂泪道:“不让郡君碰夫主,其实是因为您的命格。京中传言您命格凶硬,虽然不知真假,但为了夫主魂安,求您不要靠近。”
她飞快地抬头看了眼温清宁,复又低下头:“我没读过书,说话直,郡君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感受到身边传来的怒意,温清宁悄悄扯了扯沈钧行的后背的衣袍,不仅不生气,反倒附和点头:“夫人说的在理,是我考虑不周。”
妇人面色微变,嗫嗫道:“我不是夫人,只是夫主的妾室。”说罢,退后一步,低下头不再说话。
温清宁没有执着于验尸,反而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侯文金的妻妾们。
沈钧行皱眉说道:“你们不愿郡君勘验,那便等京兆府的仵作过来吧。”
“这……天这么冷,怎么能让夫君空趴在地上。”方氏再次开口,“侯爷不让我们把人带回去,能不能让我们给他铺个垫子。”
方氏的眼神不停地瞥向被护城卫挡住的侯文金,语速慌急。
温清宁看向她耸起的双肩,心底一动:怎么感觉紧张要大于悲伤?
“不可。”沈钧行冷声拒绝,“待勘验结束后,你们便是把人抬回暖炕上本侯都不管。”
方氏脸色一僵,泪水悬在眼眶上,悲愤的望着她。
突然一声怒喝:“武安侯好大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