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抢走了憨郎,不好好教导对待,稍有不听话内兄夫妻俩就打骂责罚。还有花蟒,内兄想将它弄死卖钱……花蟒是拖着最后一口气来看我娘子的。”
孙三满脸泪水的望向温清宁,“贵人,我娘子是想把憨郎要回来才说的谎,求贵人不要和她计较。小人这样也算是自首,求贵人对我们网开一面”
“查案问话遇到说谎是常有之事,我不至于这般狭隘。”温清宁目光沉沉地望着他,肃声说道,“但接下来的问题,你需要如实回答,而我也只会问你这一次,怎么回答,回答什么,你看着办。”
孙三回道:“小人明白。”
温清宁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左归朋死的那一夜,你可有看见什么?”
孙三低头下拜:“小人在外奔跑敲更,并不曾看到亭子里发生的事。”
温清宁挑眉,道了声“好”,随即说道:“曲江亭应该布置的差不多了,人应该也弄来了,咱们去到那里再说吧。”
温清宁这话一出口,孙三愣了一下。
布置?布置什么?什么人到了?难道是娘子被他们强掳来了?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可是他不敢问。
几人又移步曲江亭,期间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在坊内巡逻的人,没有更夫牛上,也没有看到武侯铺的人。
张三接脸色有些难看。
武侯铺原本隶属于县廨,专门负责坊内街道巡逻。驻所设在主街上,每铺设十人,轮流上值,与更夫、巡街配合。
去年因为夜间案件频发,今年大朝会时,沈钧行禀明圣人后将长安城的武侯铺管辖权要到了护城卫,方便统管。
张三接记得已经发文通知过各铺,要他们加强巡逻,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暗中记下此事,准备回去问问曲池坊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没有任何阻挠地到了曲江池,刚一踏上通向曲江亭的小路,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白雾。
垂挂着素白薄纱的亭子在渐渐变浓的白雾中若隐若现,而薄纱上残留的血红平添了几分诡异。
李立身浑身一颤,后脖颈、手臂上刹那间寒毛直竖。
竽瑟下意识往温清宁身边挨了挨,又挨了挨。
虽然温清宁早就告诉过他们会把左归朋案发时的场景还原,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曲江亭在缥缥缈缈白烟中更添几分意境,衬得亭子中间的身影越发空灵诱人。
几人的目光不自觉被亭子中的身影吸引,紧跟着便看到一个人影慢慢朝曲江亭走去。
那人刚一踏进亭子,就扑通一下倒在地上,随后便有另一人上前扬刀挥斩。
他斩完后,蹲下身子一阵忙活,然后抱着一样东西离开。
一直分神观察孙三的温清宁突然出声问话。
“孙三,可有哪里做的不对?”
正看得出神的孙三下意识脱口而出:“动手的是两个人……”
话一出口,全身一僵,眼神慌乱。
温清宁面上没有任何意外,语气冷沉:“那夜你果然看到他们动手了。”
“小人……小人……”孙三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温清宁打断他的话,沉声说道,“你方才说你和你娘子绝对没有动手杀人,你娘子只是站在把人引诱过去。
“倘若你不是亲眼所见,你能知道你娘子是站着没动的?左归朋恶名在外,你爱重霍虫娘,事事以她为先,连杀人报仇的事都愿意参与帮忙,怎么会放心她独自一人面对左归朋。
“你们需要左归朋自己走入曲江亭,也知道现场留下的痕迹越少越好,是以霍虫娘这一环必不可少。她与佛婢自幼相识,自然熟悉她的一举一动,穿上佛婢的衣服,再加上迷香白雾,蒙骗左归朋上当不是什么难事。
“我刚才故意话说一半,为的就是让你误以为我们绑了霍虫娘来此……关心则乱。”
她缓了口气,望向孙三的眼神无悲无喜,声音平静:
“你疼爱佛佑,爱重妻子,定不会放任她们不管,所以才会避开霍虫娘私下来寻我们,提到自首,可见是私底下了解过律令,为的就是减轻罪责,所以你说的实话没那么可信。”
孙三扑通跪了下去,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拦他。
温清宁看向面有惊骇之色的孙三,缓缓说道:“这是找张家娘子要来的香,此香与施子春、左归朋出事时的香味相似,但少了迷惑人的功效,闻之无碍,燃之可起白烟。”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不远处的假山。
几人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两个黑影从暗处跳出,借着月色可以看到在朝他们挥手打招呼,隐约中能看到他们手上拿着的东西好似是障扇。
障扇舞动间,两个黑影面前的放置的一排火盆发出红光。
李立身忽然想起这障扇是从相王府借来的。
瞧他们舞得那般起劲,忍不住扬声喊道:“莫弄坏了,要还回去的。”
他这么一弄,恐怖瞬间散了个干净,引得竽瑟和张三接忍不住发笑。
“真的要还的。”李立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竹府令交代说这是新的,让咱们仔细些用。”
负责“煽风点火”的两名差役反应过来,立即停下动作,呼呼飞动的白烟渐渐消散。
温清宁移动步子,避开他的跪拜,对李立身说道:“带孙三回府廨,明早派人通知霍虫娘,就说孙三投案自首,剩下的不用多说。”
李立身正色应“是”。
他招呼假山上的差役,要他们押解孙三回去,接着朝亭子里假扮“霍虫娘”的差役喊话,让他去替孙三打上一夜更,剩下的两名假扮左归朋和凶手的差役则一脸兴奋的等着对自己的安排。
李立身瞧了他们一眼,瓮声瓮气道:“你们回家睡觉,睡饱了替换其他兄弟。”
二人有些失望的看眼有活干的同僚们,蔫哒哒地往外走。
他们也想跟着查案,虽然熬夜又困又累,可也比在府廨当差有意思。
温清宁对李立身笑道:“你也跟着熬了许久,回去休息吧,待案子了结后,相王和侯爷必有重赏。”
简简单单一句话,传入还没走远的差役耳中,听得众人精神一震。
众所周知,武安侯待部下可是极为大方的。
李立身努力压制快要咧到耳朵的嘴角,粗着嗓子说道:“属下把东西收拾妥当就回去。”
“我们来帮忙。”那两名被撵回去睡觉的差役听到这话连忙折返,小跑着冲进曲江亭里去收拾。
温清宁望着忙碌的三人,缓缓舒了口气,向张三接问道:“二更三点可是武侯铺换岗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