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看到她对自己这么冷淡,阮氏的眉毛先上往上一扬,跟着重重往下一压,冷哼一声:“我祖父乃是灵州大都督。”
说罢,看到这位郡君转头,面露得意,微微昂起下巴,正准备听些恭维的话时,忽听温清宁说道:“灵州大都督?遥领?”
“遥领”二字一出,阮氏表情一僵,旋即朝温清宁丢了一对眼刀子过去。
灵州是西北重地,从二品的灵州大都督自然是位高权重。但如果加上“遥领”二字,变成了虚名,不过是听着好听而已。
阮氏幼时随父母在下州生活,一直以祖父灵州大都督的身份为傲,平日以长安贵女自居,长到及笄才被接回长安备嫁。回到长安嫁人后,她才知道什么是“有名无实”,变得极为在意身份,在意别人提到“遥领”一词。
温清宁却是真的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心道左府可真有意思,挑的两个庶出媳妇一个宛若死水,一个好似爆竹,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那位生死不知的常侍夫人挑选的,还是左之庭定下的。
思索间,几人到了左夫人的院子。
院子里安安静静,下仆们情绪低落地候在廊下,其中几人更是眼眶通红。
温清宁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
庞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阮氏:“三娘你进去向大嫂说一声,就说郡君来向母亲问安。”
阮氏翻了个白眼,抿了抿唇,摔摔打打地朝正房走去。
“帘子!没眼力见的东西!”
门口的丫鬟得了呵斥,慌慌张张地撑起帘子。
温清宁挑眉,看得咂舌,在毫不遮掩性情这一点,阮氏与左蓄朋还是很相配的。
“听说郡君随温公在任上多年,见多识广,可见过妇人和离?”
耳边突然传来庞氏放轻的声音。
温清宁倏地扭头,微讶道:“二少夫人想和离?”
庞氏瞥一眼正屋的方向,小声问道:“郡君见过吗??”
“自然是见过的,其中闹到公堂的也不在少数。”温清宁说道:“二少夫人如果想要与二公子和离,现在可不是个好时机。”
庞氏语气稍急:“我知道,郡君如果能帮我离开左府,我可以告诉你一桩事。”
温清宁心中一动,转眸看了眼正屋的方向,见帘子掀起,悄声说道:“换时间细谈。”
庞氏看了她一眼,下颌微动。
“大嫂说母亲还在昏迷,让你在外头说一声就成。”
温清宁自无不可。
她走到廊下,抬手去掀帘子。
阮氏忙不迭出声阻止:“哎哎哎!说了让你在外面。”
温清宁手上动作不停,侧首回道:“我不进去,掀开帘子只是为了方便夫人能听到我说的话。”
说话间,把帘子的缝隙又撩开的大了一些,扬声说道:“小女温清宁向夫人问安,令郎头颅现已寻回,待收拾妥当后便会送回。夫人只管安心休养,谋害令郎之人已经有了些眉目,不日便可缉捕归案。”
话音才落,屋里传出一道哭声。
大少夫人哽咽道谢:“辛苦郡君。”
“大少夫人=节哀,您保重身体,夫人离不得您。”温清宁说完这话,收回手放下帘子,还颇为贴心的整理了一下,然后才退回院子里。
阮氏想说些什么,可又挑不出理来,只得不甘的拿鼻子喷了口气:“走吧,母亲还要休息呢。”
她越过庞氏提步就往回走,一面用众人都能听到声音嘀咕着:“还以为是个真清高的,不过是变个法子巴结公爹。”
竽瑟柳眉倒竖,当下便要开口呵斥。
温清宁朝竽瑟摇摇头,好似没有听到阮氏的话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阮氏见状愈发嚣张:“靠着亡父余荫幸运的受封个郡君,不想着在家中修身养性,整日里抛头露面,也不怕把这点子运气折腾没了!回头吃了大亏,丢了性……”
温清宁眼看走到二门,忽然大声发难:“三少夫人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响亮,涨红着一张脸,一贯平静的眸子里盈满怒火,双手握拳气愤地望着阮氏。
所有人惊了一下,庞氏、身后的仆从、四周洒扫随侍的下人俱都朝二人看去。
阮氏被她这突如而来的反应震懵了,张着嘴愣在原地。
温清宁继续怒道:“你先说我巴结左常侍,我有什么需要巴结他的?我不是男子,不需要做官!我不经商,不需要寻他做靠山!左府也没有与我匹配的儿郎,自然也不会结亲!所以这巴结一说从何而来!”
“我……你……”阮氏回击道,“你……在院子里行礼问安,这么虚伪,不是巴结是什么!”
“我自幼读圣贤书,尊礼重礼怎么就成了虚伪!”温清宁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常侍夫人心系大公子的案子,她如今昏迷不醒我将进展告知她,给她一个盼头,怎么成了虚伪!”
“还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圣人都没说过这话,律法里也没有不让女子出门的规定,你三少夫人凭什么这么说?凭你长了一张大宽脸?欺人太甚!竽瑟,咱们走!”
温清宁叫上一脸茫然的竽瑟,气呼呼地走到阮氏面前绷着脸说道:
“这就是常侍府的家教,我今日算是领教了。你们放心,我离开后定会好好宣扬一番,也好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但凡来这的人都起了攀附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左常侍为何能有这般大的权利,让男女都来攀附他。”
说完这话,朝庞氏别有深意地眨了下眼,没有发出声音仅用口型说道:“来追我。”
紧接着在庞氏瞪大的眼睛中,一跺脚,朝外跑去。
竽瑟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为了给庞氏一个合理的出府理由,当下带着哭音喊道:“郡君!婢子无能,让您被人这般侮辱!待婢子送您回府,婢子就一头砰死在常侍府外的柱子上!”
她说的太过骇人,惊得满院子的人面色大变。
庞氏看向已经彻底傻眼的阮氏,少见的冷了脸,严肃道:“三娘,你往日里在府里怎么闹都随你,今日这般确实过了!公爹那里你自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