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说完阮氏,转头对身边的侍婢吩咐道:“你去前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我去追郡君,就是哭求、跪求,都要求得郡君原谅……府中都出了这么多事了,真真是不让人省心!”
她又横了阮氏一眼,提起裙摆慌慌张张的朝外追撵过去。
庞氏一走,那得了吩咐的侍婢拔腿就往前院冲……
前院正厅,相王和左之庭正在说话。
听到左之庭有意把左延朋和左蓄朋记作嫡子,相王表示理解:“既然换了身份,便好好教导,本王知道你讲究礼法,原先怕嫡庶不明乱了家业,如今却是没了这个顾虑。好在年轻人学东西快,只要用心,要不了多久便可上手。
“你瞧本王那侄儿,原先在山里修道,去年底才回来,但那件事不是办的漂漂亮亮,有模有样的?这阵子更是弄起了什么勋贵子弟的考试……回头让你家二郎、三郎也去试试……”
左之庭十分不想听到关于陈无讳的事情,却又没有办法,还不得不做出回应,时不时赞上一句“郡王聪慧”。
正在他痛苦煎熬的时候,忽听下人来报:“主人,三少夫人把郡君骂跑了,郡君的婢女说要砰死在大门口,二少夫人怕出事已经追撵出去了。”
左之庭惊得瞬间弹射而起:“怎么回事!”
下人忙把那侍婢唤进屋中,将温清宁和阮氏的对话从头到尾学了一遍。
众人听得面色皆变。
李立身顾不得失礼,嗖的一下奔了出去:天娘老子嘞,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逼得竽瑟姑娘要以死明志了!
左之庭下意识去看相王,才一转头就对上一张挂着泪的阴沉胖脸:“王爷这都是误会啊!”
相王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竹和中望着他摇头叹息:“常侍还是去寻个香火灵验的地方拜一拜吧。”
那厢,温清宁和竽瑟气喘吁吁地跑出左常侍府,躲在石狮子后面,看到独自一人追出来的庞氏,连忙招手轻声呼喊:“二少夫人,这里!这里!”
待庞氏近前,温清宁吩咐竽瑟躲好了等着相王他们出来说明实情,免得他们担忧,自己则带着庞氏出了街巷,路上喊上一辆拉客的驴车,急急忙忙往延祚坊的小院冲去。
庞氏眼神茫然又震惊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温清宁。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行动这么快。
她们不是才见面吗?感觉前一刻还在府里说起她要和离的事,后一息她就被拉跑了!
温清宁见庞氏一脸懵的样子,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我现在住在延祚坊的小院,那里安静些方便我们说话,又有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安全上也不必担心。等说完话,我会送您回左常侍府。”
庞氏沉默几息,缓缓说道:“我现在就是不愿意去也不得不去了吧?”
“怎么会?二少夫人来去自由。”温清宁笑道,“不过……”
她话音一顿,低声说道:“您能在见我第一面就询问和离之事,可见是没有其他帮手。我这人别的不说,但胜在重诺……从这到延祚坊还有些距离,二少夫人可以想想要不要继续,如果反悔,就只当到我那喝一盏粗茶,闲谈片刻。”
庞氏直直地望着目光清澈的女子,低低的叹了口气,轻声低语:“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无人可依,这才在知道你的身份时忍不住开口相求。”
“您既然因我阿耶开口,那我更该尽我所能为您筹谋。”温清宁笑道,“纵使一时半刻寻不到好法子,一时一刻也能想出个手段来。”
庞氏听她说的俏皮,忍不住掩唇轻笑。嘴角才刚刚弯起,整个人怔了一息。
温清宁看到她笑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疑惑问道:“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庞氏慢慢摇头,幽幽低叹:“我已经许多年未曾笑过,还以为自己忘了怎么笑。”
温清宁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沉默。
半晌后缓缓说道:“无妨,以后能笑的日子多着呢。”
庞氏点了点头,面上浮现淡淡的期待。
车轮咕噜咕噜地转着,车夫叫停驴子的声音传入车中:“小娘子们,到地方喽。”
温清宁掀开帘子,扶着车辕挪蹭下车,跟着返身抬手去扶庞氏。
庞氏摆摆手,微微拎起裙摆,动作生疏地跳了下去,嘴里说道:“我未出嫁时,也能爬树下水,身手还是不错的。”
“我不成,我历来是个只能动嘴的,便是幼时与人打架,也是输的那个。”温清宁付了车资,一面说话,一面邀她进门。
听到动静的平安发财刚一迎出来,看到跟在温清宁身后的眼生妇人,忙不迭告罪退回屋子里。
温清宁扬声说道:“竽瑟晚些回来。”说完转头向庞氏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两个身手极好的护卫。”
庞氏点点头,满目好奇的打量着小小的院子。她看的极为认真,似乎想要记下来。
“盖这样一处院子要多少钱?”
温清宁皱眉想了想掰着手指说道:“按照这个小院的大小宅地约要五十贯。梁木我不太清楚用的是什么,但一般民宅多选用松木和榆木。
“松木承重不如榆木,日久容易变形开裂,可胜在便宜,榆木虽硬,但价钱要比松木贵上将近一半的价格,一个梁木约花费一贯钱……”
温清宁环视一圈,默算了一下,报了一个数:“二十四根,像这种小院至少需要二十四根主梁木,也就是二十四贯。砖瓦的话……”
她沉吟片刻,说道:“青砖三、四年前是八文钱一块,瓦片最便宜的那种要一片也要三文钱,一间房怎么也要上千片吧。这个我没算过,不知道具体的数量,估摸着也要准备十几贯。还有请工匠的花销,能建房的匠人要的价钱也会贵些,一日管一餐干饭的话不到百文,杂工一日也要三十文……”
温清宁歪头计算,少顷后给出最终花费:“准备一百二三十贯会富裕一些。但这是三四年前的价格,现在到底什么价还要再去问问。我也只是随口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