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薄斯聿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锋利。
录音文件已经播放完毕,书房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他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指节泛白,却浑然不觉疼痛。
“墨延......南溪......”薄斯聿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拼命想回忆起更多细节,但每次触及某个关键点,脑海中就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的思维狠狠弹回。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薄斯聿闷哼一声,双手抱头,额角瞬间布满冷汗。
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碎片在脑中横冲直撞,像无数把钝刀来回切割。
“薄斯聿!”
柳婳立刻上前,冰凉的手捧住他的脸,“别想了!停下!”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薄斯聿艰难地聚焦视线,对上柳婳焦急的目光。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狐狸眼眼此刻盛满担忧,睫毛轻颤如受惊的蝶翼。
“如果你的精神扛不住,会疯的。”
柳婳声音发紧,拇指轻轻抚过他紧绷的太阳穴,“先别急着回忆。”
薄斯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疼痛渐渐消退,但残留的眩晕感让他眼前发黑。
等他再次能看清时,发现自己正靠在柳婳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茉莉花香。
“你好像对催眠术很了解。”他哑声道,没有立即起身。
柳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嘴唇轻轻扬起一抹苦笑:“之前有学过,但......”
她顿了顿,“达不到亚历山大的境界,我无法为你解除催眠术。”
薄斯聿眼神黯淡下去,缓缓直起身。
书房陷入沉默,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填补空白。
“那其他催眠师呢?”
他突然问,“总有人能破解吧?”
柳婳咬了咬下唇。
这个动作薄斯聿很熟悉——每当她犹豫不决时就会这样。
“我们现在在墨家的监控之下,”
她最终说道,“万一找来的催眠师也是他们的人?风险太大了。”
薄斯聿猛地站起,双手垂在身侧,拳头松了又紧:“难道我就要这么带着混乱的记忆活完下半生?认贼作妻?连自己真正的家人都分不清?”
他的声音在末尾微微发抖,泄露出压抑的愤怒与不甘。
柳婳从未见过这样的薄斯聿,脆弱而暴怒,像只困兽。
她起身拉住他的手,触感冰凉:“你等我想想,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帮你解开催眠术的。”
这句话说得坚定,但薄斯聿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犹疑。
他反握住她的手:“你有办法,是不是?只是不敢用。”
柳婳瞳孔微缩,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有是有......”
她终于承认,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但都是兵行险招。我怕你......扛不住。”
薄斯聿望进她的眼睛,在那片熟悉的星空中寻找答案。
柳婳的担忧他懂,如果解法比病症更危险,确实需要三思。
但现在,他宁愿冒险也不愿继续做记忆的囚徒。
“告诉我。”
他轻声说,“我有权知道所有选择。”
柳婳刚要开口,书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万管家恭敬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夫人,黑角域来消息,黎先生的情况稳定了。”
柳婳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迅速抽出手:“我去看看。你......先休息。这事我们回头再谈。”
她快步走向门口,背影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薄斯聿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隐约的抽痛。
柳婳有事情瞒着他。
关于催眠术,关于她自己,关于......他们之间那些被封锁的记忆。
墨家庄园,茶室。
亚历山大一拳砸在墙面上,指关节皮肤破裂,鲜血顺着雪白的墙壁蜿蜒而下。
向来优雅得体的催眠师此刻面目狰狞,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暴怒的火焰。
“那个贱人!”
他咬牙切齿,“若是在国外,我一定会不惜代价杀了她!”
墨延平静地端着一杯茶走过来,仿佛没看见墙上刺目的血迹。他将茶杯放在亚历山大面前的小几上,声音如常:“不急,喝茶。”
亚历山大眉头紧蹙,看都没看那杯茶:“我没心思喝茶!今晚的失败简直是耻辱!克劳家族从未......”
“我且问你,”
墨延打断他,优雅地在对面沙发落座,双腿交叠,“你的催眠术除了你,还有谁能破解?”
亚历山大一愣,随即自信地扬起下巴,鲜血淋漓的手在空中一挥:“我的催眠术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破开!这是克劳家族传承三百年的秘术,就算是国际顶尖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领悟到墨延话中之意。
两人隔着茶桌相视一笑,空气中紧绷的怒气瞬间化为诡异的默契。
“对呀,”
墨延轻抿一口茶,唇角勾起,“记忆混乱的人又不是你,着急的也不该是你。”
亚历山大缓缓坐下,接过茶杯,眼中的暴怒逐渐被算计取代:“是薄斯聿和柳婳该着急。我们只需要等待......等他们为了找回记忆露出破绽。”
“然后见缝插针。”墨延含笑补充。
茶香氤氲中,两人举杯相碰,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望。
亚历山大放下茶杯时,手背上的血迹无意间在杯沿留下一道红痕,形状竟隐约像一条阴冷的蛇在爬行。
墨延的目光在那道痕迹上停留了一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黑角域手术室里的灯光一如既往的惨白。
柳婳站在观察窗前,看着医生们为黎尧缝合最后一处伤口。
手术台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但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已经趋于平稳。
“子弹取出来了,贯穿伤但没伤到主要器官。”
主刀医生脱下手套,对走进来的柳婳和薄斯聿说道,“失血过多,输完这两袋血,再睡几个小时就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