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完好的左手轻抚言欢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不哭了,我不会丢下你的,没事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坚定得不容置疑。
那只曾经在手术台上精准无比的手,此刻笨拙却温柔地为言欢擦去眼泪。
站在床尾的言凌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作为言家长子,他本该阻止妹妹与俞牧迟如此亲密,但此刻,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温馨。
柳婳轻轻咳嗽一声,三人同时转头。
言欢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慌忙松开俞牧迟,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
她看了看柳婳,又瞄了眼自己的堂哥,羞得耳根通红。
“好了,欢欢。”
俞牧迟拍拍她的手背,声音里带着笑意,“有人看着呢,你不害羞了?”
言欢这才彻底松开他,低着头绞着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柳婳看着这个平日里活泼开朗的二嫂,此刻却脆弱得像片落叶,心头一软。
“二哥,还好你醒了。”
柳婳走上前,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打破尴尬,“你要是不醒,我可就成罪人了。”
俞牧迟转向柳婳,嘴角扬起熟悉的慵懒笑容。
那个曾经让医学院无数女生尖叫的俞氏微笑,尽管虚弱,却依然迷人:“你在手术室里和死神抢我,我可都知道呢。”
柳婳挑眉:“昏迷的人还有知觉?”
“医学上叫术中知晓。”
俞牧迟眨眨眼,“虽然罕见,但确实存在。我能听到你骂麻醉师手抖得像帕金森。”
他这小妹身上到处都是秘密,据他所知,她可从来没有学过医术,却能在手术台上力挽狂澜,将他的命留下。
柳婳噗嗤笑出声,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放松。
但俞牧迟下一句话立刻让气氛重新凝重起来:“薄斯聿呢?他还没回来吗?”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低了几度。
言欢敏锐地察觉到柳婳表情的变化,犹豫地看了一眼言凌:“哥,你陪我出去......”
“不用出去。”
柳婳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坚定,“现场的人都是家人,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依次扫过言欢、言凌,最后落在俞牧迟脸上:“他在国外出了车祸......失忆了。”
“什么?!”
俞牧迟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了伤口也不在乎,“怎么回事?”
柳婳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薄斯聿的车祸、南溪的整容冒充、亚历山大的催眠术、墨家的阴谋诡计......她讲述得条理清晰,却刻意避开了言家参与谋划的部分,只将矛头指向墨家。
俞牧迟的目光逐渐深沉。
作为顶尖外科医生,他习惯了从细微处观察真相。
柳婳叙述时几次瞥向言欢和言凌的小动作,以及刻意模糊的时间线,让他立刻明白了什么,言家也参与了这场阴谋。
柳婳不说破,是在保护现场两位言家人的感受。
“我都知道了。”俞牧迟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眼神却告诉柳婳他理解了一切。
柳婳微微点头,默契地转移话题:“二哥,你放心养伤。”
她看了一眼紧紧握着俞牧迟手的言欢,语气坚定,“你和二嫂的婚礼,谁也不能阻止。”
言欢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用力点头,像是要把所有委屈和恐惧都甩掉:“对!等你好了我们立刻办婚礼!我要穿最美的婚纱!”
俞牧迟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好,都听你的。”
言凌站在一旁,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作为言家长子,他比谁都清楚爷爷言峥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而现在,看着妹妹幸福的笑脸,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他们闲谈了一会儿,离开了病房,给小别胜新婚的夫妻俩留下独处空间。
走廊的灯光将柳婳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刚走出病房没几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柳婳!”
言凌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空荡的走廊里依然清晰。
柳婳转身,看向这个气质儒雅的言家长子。
灯光从他侧面打来,在挺直的鼻梁旁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那双与言欢相似的眼睛格外深邃。
“有事?”柳婳问,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言凌被她这种凌厉又平静的态度震了一下。
侧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又松开,指节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和墨家对抗,我站在你这边。”
柳婳微微挑眉。
她没问为什么,目光在言凌脸上逡巡片刻,便读懂了一切——这个做哥哥的,终究舍不得妹妹伤心。
言欢对俞牧迟的感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墨延将皇家酒店爆炸的那个监控修复了,”
言凌继续道,声音越来越急,“他把视频里的人换成了你。南溪现在恨毒了你,你要小心。”
走廊尽头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柳婳却纹丝不动,只是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她转身要走,言凌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墨延背后的人不是你能对抗得了的!”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薄斯聿没有失忆还好,他或许能全面压制他,可你不知道他的底细,很容易被他算计进去。”
柳婳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言凌急急地继续说道:“如果你有能力,就出国带着我妹妹和俞牧迟......躲到国外去,不要再回来了。”
这次柳婳回过头来,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我像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吗?”
月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正好落在她半边脸上。
那笑容自信得近乎狂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一时间竟让言凌晃了神。
“你......”
言凌喉结滚动,“你可知道他背后的靠山只要一声令下,连黑角域都能推平。”
柳婳轻哼一声:“嗯,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我的目标不是他背后的人,是他。还有,麻烦你一定不要对任何人透露我二哥醒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