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沫的瞳孔微微扩大:“在......在我肚子里做手术?”
“是的。”
徐舟野调出手机上的示意图,“通过微创方式,修复胎儿心脏的问题。”
苏婉清捂住嘴:“这......这安全吗?”
“手术有风险。”
徐舟野直视言沫的眼睛,不忍心却不得不说出真相,“30%的可能性会引发早产或流产。”
言沫的手猛地护住腹部,像是要保护孩子们不受伤害。
她的嘴唇颤抖着:“如果......不做手术呢?”
“小宝出生后会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需要立即手术。”徐舟野艰难地说下去,“新生儿心脏手术......成功率不理想。”
一滴泪砸在言沫的手背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却倔强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沫沫......”苏婉清心疼地抱住女儿。
徐舟野的手悬在半空,想安慰却不敢触碰。
最终他只能递过一盒纸巾:“我理解这个决定很困难......”
“Allen医生,”
言沫突然抬头,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是不是......因为我曾经吃过事后药,所以才导致孩子不健康?”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直接刺入徐舟野的心脏。
他僵在原地,口罩下的脸血色尽失。
言沫似乎并不期待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朋友柳婳......她劝我吃了事后药的孩子不能留。”
她的手指轻轻描绘着腹部的轮廓,“可我的身体不争气,医生说如果流产......可能再也怀不上了。”
一颗泪珠滚落,“我......我没舍得打掉他们。”
徐舟野的呼吸停滞了。
原来如此......原来她留下孩子不只是因为善良,还因为这次怀孕可能是她唯一做母亲的机会。
而他,却差点夺走她这唯一的机会。
“不是的。”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心脏发育异常和紧急避孕药没有直接关联。这......只是概率问题。”
言沫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如果当时我没吃药......或者早点发现怀孕......”
“言小姐。”
徐舟野不得不提高声音,“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需要决定是否进行手术。”
苏婉清擦干眼泪,握住女儿的手:“沫沫,妈听你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言沫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沉默了很久。
终于,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得让徐舟野心头一震:“做手术吧。如果......如果有什么意外,那也是我和孩子们的命。”
徐舟野喉头发紧。
他想告诉她不会有意外,他会找来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会用尽一切资源保护她和孩子们。
但Allen医生不该有这样的情感和承诺。
“我明白了。”
他公事公办地点头,“dr. wilson会尽快安排手术。”
走出病房,徐舟野直接去了洗手间。
锁上隔间门,他摘下口罩,将脸埋进冰冷的手掌。
言沫的每滴眼泪、每句自责都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良心。
那个晚上,如果他再清醒一点,再克制一点......
手机震动起来,是杜海的信息:“徐总,dr. wilson说手术定在后天上午。他从波士顿调来了整个团队。”
徐舟野深吸一口气,回复:“联系东京儿童心脏中心的佐藤教授,请他一起会诊。费用不是问题。”
回到休息室,父母立刻围上来。
木襄的眼睛肿得像桃子,显然哭过不止一次。
“她同意了?”徐谦磊急切地问。
徐舟野点点头:“后天手术。”
木襄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我让家里的保姆炖了燕窝,明天送来给那姑娘补补身子。”
“妈,”
徐舟野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别太明显。言沫很聪明,会起疑的。”
“我知道我知道。”
木襄连连点头,“我就说是医院提供的营养餐。”
徐谦磊拍拍儿子的肩:“你请的医生靠得住吗?要不要......”
“我已经联系了东京的佐藤教授。”
徐舟野打断父亲,“他是胎儿心脏手术的权威。”
木襄突然抓住儿子的手:“儿啊,手术那天......我们能去看看吗?就远远地看着。”
徐舟野想拒绝,但看到母亲眼中的恳求,最终叹了口气:“只能在观察室,不能靠近手术区。”
“好好好!”
木襄如获至宝,“我们就在观察室,绝对不添乱!”
夜深了,徐舟野却毫无睡意。
他站在窗前,望着楼上言沫病房的灯光。
再过36小时,她将带着他们的孩子走进手术室。
而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
手机屏幕亮起,是杜海发来的最新消息:“徐总,佐藤教授已经答应前来,明晚抵达。另外,言明德已经送进监狱,他的妻子和儿子很早之前为了躲债就已经不在a市了。”
徐舟野皱眉。
跑了!
没了言沫一家的供给,居然只能逃命。
他回复:“安排人去找,但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放下手机,徐舟野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言沫站在窗前的剪影,孤独而坚强。
后天的手术将决定太多人的命运,言沫的,孩子们的,甚至是他自己的。
如果手术成功,或许有一天他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言沫面前,不是作为Allen医生,而是作为孩子们的父亲。
如果失败......
徐舟野拒绝思考这个可能性。
无论如何,这个手术一定要成功。
手术当天清晨,圣玛丽医院VIp楼层的氛围比往常紧张许多。
护士们走路都放轻了脚步,交谈声压得极低,仿佛稍大的声响就会惊扰到什么。
言沫已经换上了手术服,淡蓝色的布料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她安静地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的活动,今天之后,要么他们三个都平安,要么......
“沫沫,别想太多。”
苏婉清将一杯温水递到女儿手里,声音轻柔却掩饰不住颤抖,“医生说成功率很高。”
言沫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
水温刚好,不烫不凉,就像这几个月来医院为她准备的一切,恰到好处的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