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谢闻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珍珠手链。
颗颗圆润的珍珠泛着光泽,是祝曲祺偷亲他的证据。
一片黑暗里,她攥住他的手,将他拉过去,错愕间,她亲上他的嘴唇,缓慢而有力地碾着,他的下唇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吮吻的力道,像被卷进柔软湿热的漩涡。那样陌生,又令人着迷。
灯光亮起之前,他察觉到祝曲祺想要逃离,极快地反握住她的手。她似乎很惊慌,尽管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也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她急于挣脱,他怕弄伤她便松了手上的力道,她顺利抽出了手,就在那个时候,他撸下了她手腕上的珍珠手链。
后来祝曲祺回到他面前,虽然她将自己的面容拾掇得没有一丝破绽,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却消失了,足以证明偷亲他的人是她。
谢闻指腹摩挲着珍珠,触感光滑,垂敛的眼眸逐渐晦暗。
他琢磨不透祝曲祺的心思,她主动亲了他,说明是喜欢他的,可事后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给他制造出一种亲他的另有其人的错觉。
她到底在想什么?
谢闻冲了个澡,头脑也没因此清醒多少,想不通的问题仍旧摆在那里,啃噬着他的心。
那串珍珠手链被他放进盒子里,他拿起床上的手机给梁越溪打电话。
谢闻还没出声,梁越溪就知道他遇到了难题,他现在已经习惯当恋爱军师了,人就是这么被驯化的:“说吧,这回又是什么情况,我给你分析分析。”
“祝曲祺亲我了。”
谢闻一开口就是王炸,弄得梁越溪不会接招了。
“你、你说什么?!”梁越溪从没觉得自己的大脑接收信号的能力这么差劲,“兄弟你说的是中国话吗?”
几天不见,是什么导致进展如此迅速,堪称坐上了火箭。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漏掉了中间的过程直接给我说结果了?”梁越溪换上了教育人的口吻,“谢大总裁,从小数学老师就告诉我们,过程很重要。”
谢闻拿出足够多的耐心,说:“没有过程。”
“怎么会没过程呢?”梁越溪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祝曲祺没有跟你表白,也没有追求你,更没有征求你的同意,一上来就用舌头狂甩你的嘴唇?”
谢闻:“……”
梁越溪的话语过于直白生猛,谢闻有些不适,但仔细想一想,他描述得也没错。
谢闻长久的沉默,验证了梁越溪说的是对的。
事情的走向不太美妙,梁越溪语气正经了不少:“你详细跟我讲讲,她是怎么就省略了过程直接跳到亲你这一步的。”
谢闻从前到后巨细靡遗地讲了一遍,真诚地向梁越溪请教:“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亲了我以后假装没亲过。”
得知祝曲祺喜欢的人是他,他本该高兴,然而这离奇的发展冲淡了心中那股喜悦,他满心满腹都是疑惑。
“是我哪里做得令她不满意吗?”谢闻不禁从自身找问题。
梁越溪陷入沉默。
等了一会儿,谢闻没听见梁越溪的声音,猜他也被难住了:“你分析出原因了吗?”
梁越溪:“别吵,我在烧烤。”
谢闻:“?”
他都快火烧眉毛了,梁越溪还有心情烧烤?
“啊不是,我在思考。”梁越溪轻轻扇了下嘴巴,“嘴瓢了。”
谢闻:“……”
谢闻多给了梁越溪一些时间,他盯着表盘,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那边的人就跟消失了似的。
“你还没思考出结果?”
梁越溪不愿承认,另辟蹊径:“你就不能直接问祝曲祺?”
谢闻觉得,梁越溪还是不够了解他。祝曲祺使出浑身解数掩盖事实,他不可能不顾她的面子强行拆她的台,让她跌下来。
他能做的就是压下心中的不解,配合她把这场戏演下去,演完、落幕,然后独自消化。
“要是能直接问我就不会给你打这通电话了。”谢闻淡淡地说。
迟疑片刻,梁越溪语调低缓地说:“我想了两种可能,我怕我说出来,你接受不了。”他强调,“哪一种你都接受不了。”
事到如今,谢闻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他认命地闭了闭眼:“你说。”
谢闻已经想好了,不管有多荒谬,他都会试着去相信。
之前梁越溪说祝曲祺喜欢他就说对了,证明梁越溪这个心理医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是沽名钓誉之徒。人不能貌相,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说梁越溪是tony老师了。
梁越溪轻咳一声,娓娓道来:“祝曲祺亲了你,还是用偷亲的方式,却不正面对你说出‘喜欢’两个字,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
“真是孺子不可教。”梁越溪不得不把话摊开讲,“说明祝曲祺不想对你负责,她只是馋你的身子!”
谢闻:“……”
也是够荒谬的。
谢闻尝试去相信,但发现自己做不到。
谢闻忍耐着问:“还有一种可能呢?”
“那就更糟糕了。”梁越溪深深叹息,为好兄弟多舛的情路表示同情以及怜悯,“祝曲祺有可能是个隐藏很深的女海王,你不过是她偌大鱼塘里养的一条鱼,她是不会给你名分的。她给了你名分,其他的鱼闹起来怎么办?鱼塘不得冲垮了。”
谢闻:“……”
果然更糟糕,还不如上一种可能。
谢闻不死心地追问:“没有第三种可能吗?”
“也不能完全说没有。”梁越溪作为一名医生,职业习惯使然,不可能把话说得太绝对。
“你说。”他能承受得住。
梁越溪:“暂时还没想到呢。”
谢闻:“……”
*
反复拉记忆的进度条,祝曲祺锁定了手链丢失的时间,就在停电的那五分钟里。
祝曲祺给顾影打了个电话,叫她帮忙留意一下,如果有人捡到一串珍珠手链寻找失主,告知她一声,如果没有就算了。
小酒吃着烤串总结道:“现在好了,不仅失恋了,手链还丢了,倒霉催的。”
祝曲祺嘴巴一扁,憋了许久的眼泪跟开闸的洪水似的堵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酒吓得肩膀一抖,手里的烤串都抖掉了:“我说你还是接着唱歌吧,别哭了。”
哭得也太吓人了,还不如唱歌呢。
祝曲祺重新打开音响,跳上沙发,仗着明天不用上班,可劲儿折腾自己的嗓子:“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小酒坐在地毯上靠着旁边的茶几,一只手举起手机对着祝曲祺拍视频。
罐罐彻底睡不着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小酒放下手机,捂住罐罐的两只耳朵:“你小声点儿,吓到孩子了。”
祝曲祺停了下来,胸口起伏,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酒。
小酒说:“你也不怕扰民,邻居一会儿投诉你就老实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祝曲祺“嘁”了声,满不在乎道,“自从养了罐罐,我这房子的隔音材料用的都是顶级的,我就是在屋里放鞭炮外面的人也不一定能听见。”
“你牛逼。”小酒将她从沙发上拽下来,“你休息会儿,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偷亲完谢闻,他是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祝曲祺拿起没喝完的啤酒抿了几口,“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他又不知道是我亲的,还能找我算账吗?”
小酒反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不知道偷亲他的人是你?”
“我就是确定。”
“呵呵。”小酒当初听她说完这个计划就觉得不够严谨,很容易出差错,“你代入一下自己,一个陌生人突然亲上来,你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狠狠推开对方?怎么可能没一点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