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深秋裹着潮湿的寒意,鸿胪寺的灰瓦上凝结着细密的白霜。掌管文书典籍的员外郎陆明裹紧青布棉袍,呵出的白雾在昏黄的灯笼下化作朦胧的云团。他提着一盏锈迹斑斑的铜灯,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小心翼翼地爬进库房顶层。这里堆满了波斯使团被查抄的物件,散发着混合着藏红花、檀香与霉菌的古怪气息。
\"大人,这是最后一批未清点的箱子。\"小吏擦着额头的汗,费力地将一只檀木箱推到他脚边。箱子表面雕刻的双狮纹章还残留着金粉,锁孔处却布满撬痕——显然是抄家时留下的痕迹。陆明蹲下身,铜灯的光晕在箱盖上摇晃,映出一行用楔形文字刻的标记,经随行译官辨认,那是波斯语中的\"禁忌之物\"。
\"打开。\"他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玉佩,这是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传家之物,此刻却莫名发烫。木箱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底层垫着的黑丝绸下,几块青灰色的碎片静静躺着。陆明的手突然剧烈颤抖——那些碎片边缘的齿纹,竟与他在秘阁见过的玉符拓片完全吻合!
\"快!取放大镜来!\"他声音发颤,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当放大镜下的符文清晰显现时,整个库房仿佛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碎片表面的纹路并非简单的雕刻,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凸起构成,在烛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像是活物般在石面上流动。更惊人的是,其中一块碎片边缘竟刻着半圈月牙形凹槽,与玉符底部的凸起严丝合缝。
陆明突然想起上个月在秘阁整理星图时的场景。当时他无意中将玉符拓片覆盖在一幅西域古星图上,发现符文的走向竟与某些星宿的排列一致。此刻看着手中的碎片,他心脏狂跳,立即命人将波斯使团带来的狮身人面像底座残件抬来。当碎片嵌入底座凹槽的刹那,整个库房突然响起金石相击的清鸣,惊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
\"去!立即禀报尚书大人!\"他扯下腰间玉佩,死死按住即将滑动的碎片——此刻的玉佩已烫得灼人,却与碎片产生了某种神秘共鸣。鸿胪寺内顿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灯笼的光晕在雨道里连成晃动的光带,将这个惊人的发现层层上报。
子时三刻,消息传到了唐太宗的御案前。帝王刚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案头的玉符拓片突然泛起微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当鸿胪寺卿捧着锦盒跪禀时,李世民的手指在盒盖上停顿了许久。打开锦盒的瞬间,他瞳孔骤缩——那些碎片不仅材质与玉符相同,更重要的是,碎片上的符文竟拼凑出了星图中缺失的部分。
\"传秘阁主事,即刻携带西域星图觐见。\"帝王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极殿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十二扇屏风上的飞鱼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当秘阁主事展开那幅绘制于开皇年间的星图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碎片对应的位置,正是西域葱岭以西的月氏故地,那里被朱砂标注着\"禁忌之地,终年云雾缭绕\"。
\"陛下,这绝不是巧合。\"房玄龄上前一步,苍老的手指划过星图上的标记,\"月氏曾是西域大国,其王室掌握着诸多不传之秘。波斯使团不惜冒着被查抄的风险,也要将这些碎片带入长安,背后必定藏着惊天秘密。\"他的目光扫过碎片,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块边缘刻着极小的月氏文,经随行译官辨认,竟是\"钥匙\"之意。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铜漏滴水声清晰可闻。唐太宗起身踱步,龙袍扫过金砖地面发出沙沙声响。玉符自现世以来,引发的纷争从未停歇,此刻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帝王突然停住脚步,目光如炬:\"传陈玄策!无论前方有何险阻,朕要他亲自带队,查明玉符与月氏故地的关联。\"
与此同时,鸿胪寺库房内,陆明仍守着那堆碎片。他的玉佩不知何时已变得冰凉,却仍与碎片保持着微妙的共振。当更夫敲响三更鼓时,他突然发现,碎片组合而成的图案,竟与幼时父亲教他辨认的北斗七星隐隐重合——而那个秘密,父亲至死都未曾透露半句。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雪,簌簌落在鸿胪寺的飞檐上,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