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踏入陇右道时,天际的云层已压得极低,铅灰色的云团如同被揉皱的战旗,在狂风中翻涌。陈玄策嗅着风中愈发浓烈的腥甜气息,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凝视着远处山脊线上若隐若现的黑影,喉结微微滚动——那绝非寻常的飞鸟走兽,而是盘旋在空中、等待着猎物的秃鹫。
\"找地方避雨!\"陈玄策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便砸落下来,转眼间化作倾盆暴雨。驼队慌忙拐进路边一座废弃的驿站,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驿站大堂的梁柱上垂挂着蛛网,褪色的壁画中,西域商队与胡人把酒言欢的场景,此刻在雨帘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驿站内已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人围坐在火塘旁。为首的老者戴着镶银边的羊皮帽,枯瘦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铜制水烟壶,壶身上雕刻的双鱼图案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苏璃不着痕迹地挡在陈玄策身前,从行囊里掏出酒囊晃了晃:\"几位也是赶路的?这天色突变,喝口酒暖暖身子?\"她说话间,已悄悄将一包自制的蒙汗药倒入酒囊——这药粉由天山雪莲与曼陀罗花调配而成,能让习武之人在半个时辰内浑身发软。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苏璃身上停留片刻,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小郎君倒是豪爽。\"他接过酒囊猛灌一口,喉结上下滚动,酒水顺着胡须滴落。然而,就在苏璃以为计划得逞时,老者突然将酒囊重重砸在地上,陶片飞溅间,露出其中暗藏的银针。\"龟兹巫女的把戏,当我们波斯人看不出来?\"老者的面容扭曲,羊皮帽下竟露出半张布满咒文刺青的脸。
驿站外,暴雨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蒋师仁带着暗卫们刚要冲进驿站支援,屋顶的瓦片突然如雨点般坠落。数十名蒙着黑巾的杀手手持链锤跃下,铁链上缠绕的毒蛇吐着信子,毒牙在雨幕中泛着幽蓝的光。陈玄策抽出看似普通的短刀,刀身竟在出鞘瞬间嗡鸣作响——这是他特意用西域陨铁重新锻造的金错刀,虽刻意收敛锋芒,此刻却难掩寒芒。
链锤呼啸着砸向陈玄策面门,他侧身躲过,刀刃划出半轮银月,精准斩断铁链。然而,被斩断的毒蛇尸体落地后竟化作黑色黏液,在地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苏璃的软剑如灵蛇出洞,缠住一名杀手的脖颈,却惊觉对方皮肤坚硬如铁,剑刃划过只留下浅浅白痕。\"是被巫术改造的死士!\"她大喊着甩出烟雾弹,白色浓雾瞬间弥漫驿站。
蒋师仁趁机带领暗卫从后门突入,弩箭破空声与惨叫声交织。他的目光扫过墙角,发现那个波斯老者正对着羊皮卷念念有词,卷上的月氏符文竟如活物般游动。蒋师仁心中一凛,摸出火药包掷向对方。轰然巨响中,老者被炸得倒飞出去,手中的羊皮卷却被火焰点燃,在灰烬中露出半幅月光城的地图。
雨势愈发猛烈,驿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陈玄策意识到这只是波斯人的先遣小队,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撤!往东南方向的峡谷转移!\"他挥刀劈开重围,带着众人冲出驿站。黑暗中,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雨幕中闪烁,那是波斯人豢养的沙漠狼,口中滴落的涎水腐蚀着地面,发出\"滋滋\"声响。
峡谷内,山壁间回荡着狼群的嚎叫。苏璃撕开衣襟为受伤的暗卫包扎,发现伤口处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狼齿上淬着波斯特有的腐骨毒。她立刻掏出解毒丹塞进伤者口中,转头望向陈玄策:\"他们早有准备,连撤退路线都算到了。这峡谷地势险要,一旦被堵......\"
话未说完,峡谷上方突然亮起数十盏火把。波斯人的战旗在雨中猎猎作响,大祭司阿卜杜勒披着缀满骷髅的黑袍,站在悬崖边俯瞰着下方。他手中的骨杖顶端镶嵌的月氏宝石猩红如血,杖身缠绕的蛇形纹路竟在扭动:\"陈玄策,交出玉玺残片和龟兹密档,或许能留个全尸。\"
陈玄策握紧金错刀,雨水顺着刀刃滴落。他抬头望向悬崖,目光如炬:\"想要,就下来拿!\"话音未落,波斯人已发起进攻。箭矢如蝗,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倾泻而下。陈玄策大喝一声,带领众人躲进岩缝。黑暗中,一场生死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