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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的朝阳,天还没亮透,林阳就被走廊里的脚步声吵醒了。窗外的雪停了,月亮还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上,像枚被冻住的银币。他摸出手机看时间,才五点半,群里已经弹出新消息——张野发了张自拍照,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配文“伴郎团集合!目标:巷口如家旅店!”

穿伴郎服时,林阳对着镜子系领带,手指有点抖。藏青色的西装袖口绣着小小的“囍”字,是古丽特意找人绣的。他想起昨天王明轩塞给他这衣服时说:“古丽从新疆过来,家里人也跟着,住旅店方便,等会儿接亲别怯场,咱05级的,得给长春师大长脸。”

楼下的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陈默正帮王明轩整理胸花,忽然笑出声:“还记得不?大三那年你帮我给铁岭对象打电话,说我在图书馆学习,结果她从老家寄来的酸菜被你偷吃了半罐。”王明轩拍他胳膊:“还好意思说,你对象寄的粘豆包,赵磊藏在柜子里发霉了都舍不得吃。”

赵磊举着手机拍视频,闻言回头笑:“那是我鞍山对象亲手做的,跟古丽这新疆姑娘一样,手巧。”他镜头一转对准张野,“就你小子,当年在宿舍跟葫芦岛对象煲电话粥,话费比饭钱还多。”

张野蹲在雪地里摆弄相机,头也不抬:“彼此彼此,陈默给对象写的情书,还是林阳代笔的呢,05级汉语言的文采,没白瞎。”

林阳笑着摆手:“就帮你润色了两句,主要还是你情真意切。”他望着巷口那栋亮着灯的快捷酒店,想起大学时的周末,陈默总躲在被窝里跟铁岭对象聊qq,赵磊对着鞍山寄来的照片傻笑,张野在公用电话亭排队打长途,那时候他们总说“毕业就结婚”,却没料到后来各奔东西,有的分了手,有的还在慢慢走。

“走了!接亲去!”王明轩拽着林阳就往巷口跑,红色的接亲车队已经停在旅店门口,头车引擎盖上的绢花沾着雪粒,在晨光里红得亮眼。

旅店三楼的房间果然热闹。古丽的新疆老乡堵在门口,个个穿着鲜艳的民族服饰,看见他们就笑着喊:“新郎官先回答问题!古丽最爱吃的新疆菜是什么?”

王明轩挠头:“大盘鸡?手抓饭?”身后的陈默突然插话:“是拉条子!她上次跟你视频时说的,跟我对象总念叨酸菜饺子一个理。”林阳想起陈默对象每年冬天都寄酸菜来,宿舍楼道里总能闻到腌菜香。

“再问!”伴娘团不依不饶,“古丽在劲舞团里最擅长的舞步是什么?”

张野抢答:“自由步!当年我跟葫芦岛对象玩劲舞团,她总说古丽这步跳得绝。”

轮到伴郎团闯关时,赵磊自告奋勇表演节目,唱了段鞍山皮影戏的调子,说是跟老家对象学的,惹得新疆老乡们拍手叫好。陈默则背了段给铁岭对象写的情书,虽然时隔多年有些忘词,却让林阳想起那些在图书馆帮他查诗词典故的夜晚。

古丽穿着红色新疆礼服坐在床边,看见林阳时眼睛一亮:“林阳你来啦!明轩总说你写的字好看,等会儿帮我把这对喜字贴正点。”她头上的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像极了赵磊对象送他的鞍山玉坠,总在举手投足间发着光。

接亲队伍下楼时,林阳帮古丽提着裙摆,听见她小声问:“你们当年在宿舍,是不是总说我坏话?”王明轩赶紧摆手,张野笑着接话:“哪敢?就说你劲舞团跳得比赵磊对象唱的歌还好听。”

婚礼在酒店宴会厅举行时,林阳站在台上,看着古丽父亲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我把女儿交给你了”,突然想起大三那年,赵磊对象来学校看他,鞍山姑娘穿着碎花裙站在宿舍楼下,赵磊红着脸介绍“这是我对象”,那场景跟此刻重叠在一起,都是眼里的认真。

敬到同学桌时,陈默端着酒杯说:“我跟铁岭对象还在处着,家里收粮卖化肥的事她也帮着管,等稳定了就办婚礼,到时候你们都得来。”

赵磊给大家倒酒:“我鞍山对象现在开了家美容院,我妈那出租车最近忙,我先帮着跑,有空就去鞍山看她,以后说不定接零件供货的活儿,她还能帮着联系客户。”

张野喝了口啤酒:“跟葫芦岛对象分了几年了,现在一门心思搞啤酒推销,等做出名堂再说。林阳你卖保险要是到葫芦岛,我请你吃海鲜,比天津的鲜。”

林阳听着他们说近况,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刚才在旅店,古丽的新疆老乡教他们跳麦西来甫,陈默的舞步带着铁岭秧歌的味儿,赵磊总踩错拍子像当年学鞍山皮影戏,张野手舞足蹈像在跳劲舞团,王明轩搂着古丽笑得一脸傻气,那画面比任何婚礼仪式都动人。

“我1月份前得出三单,”林阳夹了块手抓饭,“不然连3500保底工资都拿不到。”

“包在我身上。”王明轩拍胸脯,“古丽说她新疆老家有亲戚想办保险,等过了年我陪你去,顺便吃她妈做的拉条子。”古丽在旁边点头:“我爸认识不少做生意的,都需要保障,肯定帮你。”

宴席后半段,古丽的表妹弹起都塔尔,古丽拉着林阳跳舞,笑着说:“就像你们大学时跳劲舞团,放松点嘛。”林阳笨手笨脚地跟着晃,想起大三那年元旦晚会,陈默带着铁岭对象跳东北大秧歌,赵磊跟鞍山姑娘合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张野和葫芦岛对象在台下举着荧光棒,而他和王明轩,在后台帮他们看衣服。

散席时雪又下了起来,五个人踩着雪往回走。陈默突然说:“其实当年分了手也不后悔,至少知道啥叫牵挂,就像现在惦记着家里的粮站。”赵磊接道:“可不是,跑出租路过鞍山时,总想去对象美容院门口转一圈,哪怕不进去呢。”

林阳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遗憾也是礼物。就像陈默代笔的情书,赵磊珍藏的豆包,张野的长途话费单,都成了此刻围坐一桌的谈资,成了岁月里的糖。

回酒店的路上,张野拍着林阳的肩:“等我啤酒推销做起来,给你客户送酒,你给我客户办保险,双赢。”陈默塞给他袋铁岭榛子:“开单了吱声,我让对象寄点酸菜,给你包饺子。”赵磊留了新号码:“这是我鞍山号,有事随时找,比当年宿舍电话好打通。”

王明轩最后拥抱林阳时,雪落在两人肩头:“记住,3500不是坎,是底气,就像当年你帮陈默写情书,字里行间都是劲儿。”

高铁启动时,林阳看着窗外。王明轩和古丽站在月台上,红色礼服和藏青大衣在雪里格外分明。手机震了震,是张大爷的消息:“小林,我跟你王大爷都想办保险,你明天来家里细说。”

他笑着回复“好嘞”,然后点开客户名单,在新添加的“新疆亲戚”后面画了个星号。车窗外的朝阳渐渐远去,雪地里的脚印被新雪覆盖,却在心里留下了辙。

1月份的三单,3500的工资,突然有了具体的模样——是古丽家的拉条子香,是陈默对象的酸菜味,是赵磊惦记的美容院,是张野的啤酒梦,是这些在岁月里慢慢发酵的情谊,成了往前走的力量。

隧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林阳摸出手机,给四小虎群发消息:“等我开单,咱新疆见,吃拉条子去。”

消息发出的瞬间,他仿佛听见都塔尔的琴声,混着大学宿舍的笑声,从风雪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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