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的新房内，陆掸子的手还环在元闻苦的腰上，只是方才的温存已化作冰冷的杀意。
随化完全没入元闻苦的心脏，只余刀柄柄在外，在烛光下泛着血色的光泽。
元闻苦的手指颤抖着碰触匕首，又抬起头看向陆掸子的脸，仿佛在确认这是否只是一场噩梦。
陆掸子拔出随化刀刃，任由元闻苦的血液浸透自己的发丝。
“为什么……？”元闻苦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陆掸子抱着元闻苦，下巴抵在他的肩窝，眼中却再无半分方才的羞怯柔情。
“师尊，我怕夜长梦多，也怕自己沉溺。”陆掸子笑着，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元闻苦柔顺的长发。
“与师尊您亲吻、拥抱、圆房，全部都是我求之不得的事物。”陆掸子吻上元闻苦带泪的眼角，神情温柔至极。“但哪怕是片刻的妥协，弟子都会万劫不复啊。”
元闻苦无力地倒在陆掸子怀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却仍固执地想去抓陆掸子的手。
陆掸子顺势和元闻苦十指相扣，紧紧攥紧他的手，指尖在微微发颤。
“拂尘……别怕……”元闻苦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鲜血涌出唇角，染红了他素来整洁的下巴。
陆掸子闭目，压抑住自己翻涌的情绪，烛光在她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
“师尊，我不能死在这里。”
元闻苦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
他的心脏不断涌出温热的血液，在床榻上积成一滩暗色。
“好……”元闻苦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溢出更多鲜血。“无人可阻你的道……包括我。”
陆掸子长长叹出一口气，紧紧抱着元闻苦，后槽牙被她咬得发出细响。
“师尊，我心悦你。”
“为师……也……心悦……你。”元闻温柔笑着，鲜血已经浸透了大半个前襟。
元闻苦的手徒劳地抬起，想抱住陆掸子，最终无力地垂落。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元闻苦恍惚回到初见时，大雪纷飞，在一片狼藉中，看见陆掸子那落寞无助的模样。
“元闻苦，我很想你。”陆掸子小声喃喃。
陆掸子抱着元闻苦许久，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把他安放在喜床上。
“难得见面，却如此收场。难道我们注定是悲剧吗？”陆掸子喃喃低语。
“砰——”
房门被猛地踹开，雕花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元折囿手持长剑冲进新房，外袍上还带着夜雨的湿气，他的双眼里全是担忧。
“师姐——”
声音戛然而止。
元折囿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眼前景象像一柄重锤狠狠击中他的太阳穴，让这条年轻的小龙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陆掸子正站在喜床前，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匕首。
鲜红的血珠顺着匕首尖端滴落，在她脚边积成一滩暗色。
而床上正躺着一个刚刚死去的男人，男人仰面躺在鸳鸯锦被上，胸口溢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床榻。
而且这个男人，分明是自己的叔父元闻苦！
最让元折囿兴奋的是陆掸子的表情。
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
拂尘……拂尘比他想得还要可爱。
陆掸子只是平静地转过头来看向闯入者，眼神清明得像是在吃茶点被人打扰了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陆掸子甚至微微蹙眉，眼神犀利。
元折囿的剑尖微微颤抖。他设想过无数种破门而入后可能看到的场景。
陆掸子和另一个男人亲吻，那个男狐狸精勾着陆掸子叫，或是别的什么，却唯独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一幕。
“你……杀了元闻苦？”元折囿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欣喜和愉悦。
陆掸子歪了歪头，缓缓走进元折囿。
她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踢在元折囿心尖上。
陆掸子抬头，就这样盯着元折囿。“我问你为什么在这？”
元折囿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克制住自己的心念，眼睫颤动着说出自己的念头：“师姐，我担心你，跟着你跳下来了。”
烛光下，陆掸子嫁衣上的金线刺绣闪着冷光，与她眼神中的怒火形成鲜明对比。
陆掸子一把拽住元折囿的衣襟，凑近元折囿怒斥：“你知不知道龙族已经承担不起子嗣的逝世了？！你这样做，置全族于何地！？”
比起陆掸子的怒气，元折囿第一瞬间嗅到的是陆掸子身上的桂花香味和兰草香。
元折囿皱了皱眉，讨厌又熟悉的兰草香味。偏偏自己为了暗戳戳吸引陆掸子的注意也熏了那么久的兰草香。
元折囿抚上陆掸子沾满血迹的手，轻轻开口：“师姐别急，我翻遍古籍得知，若有生灵以己为饵，可助入阵者神思清明。”
陆掸子冷笑一声。“这和你不要命，置龙族于不顾有什么关系？”
元折囿叹息一声。“若师姐不成，我龙族也无活路可走。既如此，我搏命又如何？”
陆掸子松开元折囿退后两步。“元闻辛知道吗？”
“姑母知道。”元折囿老老实实低头挨骂。
陆掸子甩开元折囿的手，回到元闻苦身边。
一滴血从元闻苦垂落的手指尖滴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元折囿突然意识到，万山林精心布置的美人局，被眼前这个对元闻苦最情深的女子看穿。
而陆掸子，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破局。
那如果是自己……她会不会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杀死？
元折囿血液突然沸腾，兴奋在骨殖中流窜。
拂尘杀自己的时候也会如此冷酷吗？
陆掸子将红盖头盖在元闻苦脸上，起身缓步向元折囿走来。绣鞋踩过血泊时，发出黏腻的声响。
元折囿本能地绷紧了肌肉，握剑的手渗出细汗。这是他在战斗时，面对最危险的敌人才会有的反应。
拂尘染血的模样好漂亮。元折囿忍不住在内心夸赞。
陆掸子在距元折囿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仰头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陆掸子的眼里重新带上几分冷静，仿佛在解一道极难的题目。
“外面……一片漆黑。”元折囿轻轻开口。“似乎可以随着人的意识变化，就像一个沙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