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殿的飞檐在月光下投出绵长阴影,秦千风独自立在最高处的观景台。
夜风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颤,后颈的血烙突然泛起极细的麻痒——这是他最近每到子时必有的征兆。
他扶着汉白玉栏杆俯身,下方火影池的火焰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三天前那场与旧神意识的大战早已结束,可识海深处总像埋着颗未爆的雷。
方才他分明听见,在意识最深处的褶皱里,有谁用他的声音笑了一声,尾音像蛇信子扫过心尖。
\"我真的只是它选中的容器吗?\"少年低低呢喃,指节攥得发白。
他想起与老鬼对峙时,旧神意识曾在他识海投影出无数画面:襁褓中的自己被抱进火影殿,血烙在颈后绽开的瞬间,始祖帝王像那些画面太真实,真实得像被刻进骨髓的记忆。
\"千风?\"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秦千风猛地转身,见林婉儿提着青瓷药箱站在台阶上,月白裙角沾着星点药渍——她定是刚从医庐赶过来。
少女的发绳松了半缕,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显然熬了整夜。
\"我在医庐翻了三箱古籍。\"林婉儿走近,药箱里传来瓷瓶相撞的轻响,\"你这两日总在子时揉后颈,昨夜守夜的小弟子说你在殿里来回走了七遍。\"她伸手按在他后颈,指尖微凉,\"灵识海的暗伤没好透,旧神残念怕是在啃噬你的意识边界。\"
秦千风抓住她欲收回去的手:\"你又熬夜了。\"
\"先顾你。\"林婉儿抽回手,从药箱取出三支翡翠色药管,\"这是改良的灵识共鸣剂,我叫它'净魂三式'。\"她拔开第一支的木塞,药香混着松针的清苦漫开,\"能渗透识海壁垒,把残念一点点逼出来。
但...\"她顿了顿,眼底浮起担忧,\"火影之力会被暂时压制。
你知道的,那是你现在最倚仗的......\"
\"我愿意。\"秦千风打断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药管,\"总被阴影盯着的滋味,比被削弱力量更难受。\"他望着林婉儿眼下的青黑,突然笑了,\"再说了,有你在,我信得过。\"
林婉儿的耳尖瞬间泛红。
她低头整理药箱掩饰情绪,却没注意到秦千风望着她的眼神里,除了信任,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不安——他没告诉她,昨夜识海的低语里,分明混着林婉儿的声音,在说\"你本就不该存在\"。
同一时刻,青鸾宗最底层的石牢里,火把在墙根噼啪作响。
白芷攥着皮鞭的手在发抖,鞭梢扫过柳寒烟被铁链穿透的琵琶骨。
三天前她亲手刺中的伤口还在渗血,却被这个女人用秘药吊住了命。
\"容器替换计划。\"白芷扯住柳寒烟的头发,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你说要培养候选,到底有几个?\"
柳寒烟咳了两声,血沫溅在白芷素色衣袖上。
她忽然笑了,染血的唇咧开:\"小丫头,你以为玄冥殿等了三百年是为了什么?\"她的瞳孔在火把下泛着幽绿,\"东域十二城,每城都有个和秦千风同生辰、同骨相的'影子'。
等他被旧神啃成空壳......\"
\"住口!\"白芷甩了她一记耳光,可颤抖的尾音泄露了慌乱。
她后退两步撞在石墙上,信笺从袖中滑落——三天前那封\"容器替换计划\"的信,此刻墨迹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原来玄冥殿从未指望旧神能完全侵蚀,他们要的是让秦千风成为引信,等他崩溃时,用影子们承接暴走的火影之力。
\"你该谢我。\"柳寒烟舔了舔嘴角的血,\"要不是我故意留信,你还在做青鸾宗遗孤的白日梦。\"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铁链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不过没关系了......焚天行动要开始了。\"
千里外的玄冥殿,黑玉阶泛着冷光。
韩九渊跪伏在第七层台阶,后背的灼伤裹着渗血的纱布。
他望着上方王座上的阴影,喉结动了动:\"火影之主正在自我净化,力量被压制到三成。\"他想起三天前被火影之力灼烧的剧痛,眼底闪过阴鸷,\"这是夺取火种的最佳时机。\"
王座上的人影动了动,戴着玄铁手套的手指敲了敲扶手。
韩九渊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殿主终于开口,声音像碎冰撞在青铜上:\"传我令,焚天行动提前至明日寅时。\"
\"是!\"韩九渊低头,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只要拿到火影火种,他就能取代那个废物殿主,成为真正的幽冥之主。
火影殿内,秦千风仰头饮尽第三支净魂药剂。
药汁入喉的瞬间,他的识海突然掀起惊涛。
眼前的林婉儿、石墙、火影池全部扭曲成碎片,黑暗中浮出一道模糊的身影——旧神意识!
它的轮廓像被水浸过的画,却仍能看出与秦千风有七分相似。
\"又见面了,容器。\"那声音混着千万人低语,震得秦千风太阳穴生疼,\"你以为喝几碗药就能赶我走?
你后颈的血烙,是始祖帝王亲手刻的契约。\"它的\"手指\"划过秦千风的意识海,所过之处绽开黑色裂纹,\"你的记忆、你的情感、你珍惜的人......都是我最好的养料。\"
\"住嘴!\"秦千风咬破舌尖,血腥气涌进口腔。
他能感觉到火影之力在体内翻涌,却被净魂药剂压得像困在笼中的兽。
他想起林婉儿熬红的眼,想起白芷在石牢里攥紧的信笺,想起父亲秦康送他去形意门时说的\"你要活成自己的光\"。
\"我不是容器。\"他踉跄着站起身,意识海的风暴里,他看见自己七岁时在高尔村学扎针的模样,十岁穿越时的惊慌,还有每次濒死时咬牙爬起来的倔强。
这些记忆像火种,在黑暗中噼啪作响,\"我是秦千风,是高尔村的风,是火影殿的主。\"
旧神意识的轮廓突然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
秦千风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后颈涌进识海——是血烙!
它此刻亮得像团活火,将黑色裂纹灼烧成灰烬。
旧神意识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化作万千黑点消散。
\"千风!\"
林婉儿的声音穿透识海迷雾。
秦千风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林婉儿正扶着他的肩,指尖沾着他嘴角的血。
\"成功了?\"他哑声问。
林婉儿没说话。
她望着他后颈——原本暗红的血烙,此刻泛着金芒,像枚被激活的古印。
殿外突然传来闷雷。
秦千风扶着她站起身,透过殿门望去,原本清朗的夜空不知何时聚满乌云,闪电在云底游走,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他摸了摸后颈发烫的血烙,识海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旧神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混着他自己的记忆碎片:\"等着吧......你以为赢了?
你的过去......藏着更大的秘密......\"
雷声更响了。
林婉儿握紧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层之上,三缕幽绿鬼火正朝着火影殿方向急掠而来——那是玄冥殿\"焚天行动\"的先遣。
秦千风望着阴云,后颈的血烙突然又跳了跳。
这一次,他听见的不是旧神的冷笑,而是某个陌生的、苍老的声音,混着松涛与战鼓,在意识最深处轻轻说:\"该醒了,被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