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万籁俱寂,正是人最困倦、警惕性最容易松懈的时刻。
林阳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距离粮山库房约两百米外、一栋用作器械维修的废弃平房屋顶阴影里。冰冷的寒风刀子般刮过他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里那团冰冷的火焰。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烟囱,微微喘息着。他闭上眼,强迫自己缓了几口气,将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小心翼翼地扫过目标区域。
粮山库房:守卫森严,帆布覆盖,士兵纹丝不动。
库房大门前那片开阔的硬化地面:在探照灯光柱的间隙,短暂地陷入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远处岗哨:士兵警惕地注视着外围,视线偶尔扫过库房大门。
一切正常。
时机稍纵即逝!
林阳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
意念如同紧绷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松开!库房大门正前方那片探照灯刚刚扫过的、短暂陷入黑暗的硬化地面中心点!
所有从吕正德家“搬”来的赃物!连同系统空间里那堆签到得来的黄金!以及……他特意准备的“说明”!
瞬间释放!集中堆放!如同垃圾倾倒!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但在林阳的感知中,系统空间内那堆积如山、价值惊人的物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抽离!
紧接着——轰隆隆——!!!
一声比上次粮山降临更加沉闷、更加厚重、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呻吟般的巨响,骤然撕裂了夜的寂静!整个库房区的空气都似乎被这沉重的闷响狠狠挤压了一下!地面明显地震颤起来!一股无形的冲击波贴着地面猛地扩散开来,卷起漫天尘土和枯叶!
这一次,连那高达三米、坚固厚实的库房围墙,都肉眼可见地剧烈晃动了几下!墙皮簌簌落下!
“敌袭?!炮击?!”岗哨上的两名哨兵被这近在咫尺、远超上次的恐怖动静震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半自动步枪瞬间脱手掉落!靠得稍近的那个更是被无形的气浪推得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如纸,惊恐万状地看向巨响源头!
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受惊的巨蟒,疯狂地、第一时间扫射向巨响发出的中心点!
雪亮刺眼的光柱下,一座比上次更加庞大、更加诡异、更加震撼的“山丘”,如同地狱魔王的宝藏,凭空矗立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
它由两部分组成: 是吕正德那点可怜的家底,和那个沉重敦实的樟木箱歪斜地躺在最下面,箱盖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里面的金条等已被取出)。
樟木箱旁边,是堆成小山的现金!四十八捆崭新的“大团结”如同坍塌的砖墙,散乱地铺开,崭新的纸币在探照灯光下反射着诱人而诡异的光泽!旁边散落着花花绿绿、如同落叶般的各种票证(粮票、布票、工业券……)!
几块成色不错的翡翠玉佩、玉镯、银元、那几卷古画轴、进口手表、金笔……如同垃圾般被随意抛洒在现金堆上!
最刺眼的是那本摊开的红绸硬壳笔记本!在探照灯强光下,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清晰可见!“李副局”、“王主任”、“赵科长”的名字和后面刺眼的数字,如同无声的控诉!
旁边还堆着吕正德老婆张桂兰的呢子大衣、毛料裤子等衣物覆盖在“赃物山”的一角!
环绕堆砌、甚至部分掩埋了这堆“垃圾”的,是另一座更加庞大、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灵魂颤栗的“山”!
无数块!棱角分明、码放得相对整齐的金条!它们如同最纯粹的黄金河流,在探照灯惨白的光线下,反射出厚重、冰冷、灼目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璀璨金光!那光芒霸道地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色彩,将整个库房大门区域映照得一片辉煌!如同神只降下的神罚之光!
百吨粮山旁,凭空又多了一座由贪官赃物和……一座真正的金山混合堆砌而成的、散发着罪恶与财富双重气息的惊世奇观!
浓郁的新米香气、旧钞票的油墨味、樟木箱的木头味、以及那冰冷纯粹的黄金特有的金属气息……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头晕目眩的复杂冲击!
而在那金山与赃物堆的顶端,最显眼的位置,压着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金砖!金砖下面,压着一张折叠整齐的、普通的白纸。
“呜——呜——呜——!!!”
凄厉刺耳、划破夜空的防空警报声!再次以省军区为核心,如同末日丧钟般疯狂地撕裂了省城深夜的宁静!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恐慌!
“警戒!最高警戒!”跌坐在地的哨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嘶喊出来,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座在探照灯下散发着妖异光芒的混合山丘,“金……金子!还有……吕处长的东西!!”
整个军区后勤部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刺耳的哨声、杂乱的脚步声、军官的厉声喝令、卡车的轰鸣声……无数人影从营房中冲出,荷枪实弹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库房大门,在探照灯光柱的边缘迅速散开,形成更加密集的警戒圈!黑洞洞的枪口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指向那座散发着不祥金光的混合山丘!
张振邦部长是第一个冲出值班室的。他甚至没来得及扣好军装外套的扣子,脸色铁青,眼神中燃烧着震惊、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他几步冲到警戒线最前沿,警卫员试图阻拦,被他粗暴地一把推开!
探照灯的光柱死死锁定着那座山丘。张振邦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金山顶端、那张被金砖压着的白纸上!那白纸在金光和强光的映衬下,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刺眼夺目!
“拿过来!”张振邦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名警卫战士冒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其他战友枪口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匍匐着接近那座散发着致命诱惑和恐怖气息的山丘。他颤抖着手,飞快地抽出了那张白纸,又如同被烫到一般,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将纸递给张振邦。
张振邦接过纸,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借着探照灯的光,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用最普通的钢笔写下的、力透纸背、却又冰冷如铁的字迹:
“吕处长家底薄,凑个添头,两百斤黄金,权当捐给英雄家属。钱,用在刀刃上。”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解释。
张振邦的目光死死钉在这短短两行字上,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他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变得粗重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滔天怒火、冰冷寒意和巨大震撼的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吕处长家底薄?凑个添头?!
两百斤黄金?!捐给英雄家属?!
钱,用在刀刃上?!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在场所有知情者的脸上!抽在整个官僚系统的脸上!
这哪里是“添头”?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嘲讽!是毫不留情的鞭挞!是对方在用最直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告诉他们:
我看到了吕正德的贪腐!
我看到了军队的困难!
我更看到了……你们的选择!
对方不仅送来了贪官的罪证,送来了足以让无数人疯狂的巨额黄金,更送来了一份冰冷的、不容置疑的“使用说明书”和一份沉甸甸的、带着鲜血温度的期许!
张振邦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扫过那座在金光与赃物交织中显得荒诞而刺目的山丘,扫过周围士兵们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脸,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省军区司令部大楼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墙壁,钉在那些刚刚达成“默契”的同僚身上!
“好……好一个‘添头’!好一个‘用在刀刃上’!”张振邦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即将喷发前的颤抖,“查?!还查个屁!!”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同样被那纸条内容震得魂飞魄散的通讯参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
“立刻!马上!给我接通省委第一书记!接通军区司令员!接通所有在家的常委!召开最高级别紧急会议!!”
“告诉他们!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