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和晏辰在一片晃动的蓝光里眨了眨眼。
上一秒还在便利店纠结关东煮要加几勺辣酱，下一秒脚底板就踩到了滑腻的海沙。
四周是咕嘟冒泡的珊瑚丛，一群彩色小鱼排着队从他们鼻尖游过，像穿校服的中学生。
晏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沙滩裤，又摸了摸口袋里半融化的巧克力。
“看来这次是海洋主题。”
阿楚正试图抓住一条透明的虾，那虾在她指缝间溜来溜去，留下一串痒痒的水纹。
“早知道穿泳衣了，这条牛仔裤在水里阻力大得像拖着块砧板。”
他们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早已习惯。
上个月在兵马俑坑里帮将军找过丢失的玉珏。
上上周在侏罗纪公园给三角龙喂过冰镇西瓜。
用晏辰的话说，他们的人生就像没充会员的视频网站，总在奇怪的节点跳转。
“看那边。”晏辰突然指向珊瑚丛深处。
一团橙白相间的影子正缩在石头缝里，小小的鳍爪抱着脑袋，浑身抖得像电动牙刷。
旁边站着条体型稍大的同类，背鳍绷得笔直，正对着一群路过的小丑鱼训话。
“看到没有，那就是马林和尼莫。”阿楚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作为的资深观众，她能准确报出每个角色的出场时间和经典台词。
晏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摆出资深影评人的架势。
“注意马林的尾鳍，动画里处理得太圆润了，现实中这种程度的残缺应该更影响转向。”
“重点错了！”阿楚肘击他的腰侧，“马上就要到尼莫被人类抓走的剧情了，我们得想办法阻止。”
她正说着，马林已经结束了安全教育课，正用吻部轻轻推着尼莫往家走。
尼莫的小脑袋却拧向远处的沉船方向，那里聚集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小鱼。
“我要去沉船那边玩。”尼莫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马林立刻摆出防御姿态，背鳍几乎要竖起来。
“不行，那里太危险，人类的渔网就喜欢在那种地方安家。”
“你总是这样。”尼莫甩开他的鳍，“多莉阿姨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危险。”
“多莉阿姨连自己昨天吃了什么都记不住！”马林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附近的海藻都抖了三抖。
阿楚拽了拽晏辰的袖子。
“就是现在，该我们出场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在水里听起来正常些。
“那个，马林先生是吗？”
马林猛地转过身，背鳍瞬间绷成了三角尺。
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两个用两条腿走路的陌生生物，眼睛瞪得像两颗圆溜溜的气泡。
“你们是谁？这里是私人海域。”
尼莫好奇地绕着阿楚的脚踝转圈，他从未见过这种没有鳞片却能在水里呼吸的生物。
“你们的皮肤好光滑，像剥了壳的水母。”
晏辰蹲下来，试图和尼莫平视。
“小朋友，听我一句劝，别去沉船那边。”
“为什么？”尼莫歪着头。
“因为会被人类抓走啊。”阿楚抢过话头，急吼吼地说，“一个戴氧气面罩的家伙会用网子捞你，把你关进鱼缸，旁边还有只神经质的海鸥盯着你流口水。”
马林的眼睛瞬间鼓起来，像两颗膨胀的气球。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里充满警惕。
“我们……”阿楚卡壳了，总不能说自己看过剧本。
晏辰及时救场，指着自己的脑袋微微一笑。
“我们会预知未来，比如我知道三分钟后会有只螃蟹卡在礁石缝里，左腿被海草缠住。”
这话刚说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咔嚓声。
一只红色的螃蟹果然在不远处挣扎，几条绿色海草正像领带般勒着它的左螯。
马林和尼莫同时张大了嘴巴。
阿楚在心里给晏辰比了个赞，这家伙每次编瞎话都这么信手拈来。
“所以你看，我们的预言很准。”晏辰趁热打铁，“那个沉船附近真的有危险。”
马林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古怪，他慢慢后退，用身体护住尼莫。
“我听说过你们这种生物，”他声音发颤，“老海龟说，陆地上有种两脚怪物，会用谎言诱骗小鱼，然后把它们做成鱼罐头。”
阿楚差点被水呛到。
“我们不是骗子！”
“那你怎么解释预知未来？”马林步步紧逼，“除非你是人类派来的间谍。”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那群小鱼已经游到了沉船边缘，正对着一块写着“危险”的警示牌做鬼脸。
尼莫的眼睛亮了起来，突然从马林身后窜出去。
“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
他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向沉船，马林惊叫着追上去，尾鳍拍打水面的声音慌乱得像敲破锣。
“完了完了，剧情惯性启动了。”阿楚跺脚，脚下的沙子扬起一阵浑浊。
晏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觉不觉得，我们刚才的劝说方式有点像反派？”
“现在不是反思的时候！”阿楚拽着他追上去，“快，我们得在人类出现前把尼莫弄回来。”
两人在珊瑚丛中左冲右撞，牛仔裤和沙滩裤在水里搅起一串串漩涡。
阿楚不小心撞翻了一个海螺壳，里面住着的寄居蟹举着钳子抗议，骂骂咧咧的样子像个被吵醒的房东。
等他们赶到沉船附近时，尼莫已经和小伙伴们玩起了探险游戏。
一条灰鲭鲨的巨大阴影正从船底游过，小鱼们吓得一哄而散，只有尼莫还停在原地，对着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较劲。
“看到没，我敢游到最上面。”他对着礁石上的海鸥喊道，小小的身体在水面上一沉一浮。
马林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晕过去。
“尼莫！快下来！”
阿楚和晏辰也气喘吁吁地赶到，刚想开口，就听到头顶传来引擎声。
一艘白色的游艇缓缓驶过，船舷边挂着个铁笼子，里面装着潜水装备。
“人类来了！”阿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这时候，潜水员会把尼莫捞进网兜。
晏辰突然灵机一动，抓起身边一块海胆，瞄准游艇的螺旋桨扔过去。
海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命中目标，却被一条突然窜出的旗鱼撞飞了。
那旗鱼甩甩尾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在说“破坏公物是不对的”。
“关键时刻掉链子！”阿楚哀嚎。
就在这时，潜水员已经下水了，戴着面镜的脑袋在水面上浮动，像颗巨大的水母。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礁石上的尼莫，缓缓伸出戴着手套的手。
“尼莫，快跑！”马林的呼喊声带着哭腔。
尼莫却像是被吓傻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阿楚急中生智，扑过去抱住潜水员的小腿，试图用体重拖慢他的速度。
没想到人类的潜水服滑得像泥鳅，她不仅没抱住，反而被带着转了个圈，差点撞上礁石。
晏辰则游到尼莫身边，想用手把他拨进水里。
尼莫却以为他要抓自己，猛地向后一退，正好撞进潜水员伸过来的网兜里。
“不！”马林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潜水员迅速收起网兜，转身向游艇游去，尼莫在网里挣扎的身影越来越小。
阿楚呆坐在水里，看着游艇载着尼莫消失在海平面，突然捂住脸。
“我们好像帮倒忙了。”
晏辰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难得严肃。
“这就是反套路的代价？”
一阵水流突然从身后涌来，带着股熟悉的傻气。
“嗨，你们看到我的海马朋友了吗？”
一条蓝色的蓝吊鱼摇摇晃晃地游过来，脑袋上的花纹像副墨镜，眼神却空得像被水泡过的纸巾。
阿楚抬头，对上那双毫无焦点的眼睛，突然笑出声。
“看来我们的任务增加了难度系数。”
晏辰看着多莉那张标志性的健忘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欢迎加入拯救尼莫计划，虽然我们现在连他往哪个方向走了都不知道。”
多莉眨了眨眼，突然兴奋地拍起鳍。
“拯救？我最喜欢拯救了！上次我救过一只海星，后来发现它只是在晒太阳。”
她这话刚说完，一群银色的沙丁鱼突然从他们头顶掠过，排列成箭头的形状，指向游艇消失的方向。
马林正对着那个方向疯狂摆动尾鳍，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看来这场横跨太平洋的追逐战，注定要比电影里更混乱了。
马林已经出发了。
他像颗被射出的鱼雷，在海水中划出笔直的轨迹，橙白相间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着焦虑的光。
阿楚和晏辰跟在后面，像两个蹩脚的跟屁虫。
多莉在他们周围绕着圈，一会儿追追发光的浮游生物，一会儿对着自己的影子打招呼。
“向左转！”多莉突然大喊一声，猛地冲向左边的海藻林。
马林却丝毫没有减速，径直往前冲。
晏辰追上多莉，试图跟她讲道理。
“我们要去悉尼港，不是去海藻SpA馆。”
多莉歪着头看他，突然拍手。
“悉尼港！我知道那个地方，有座好大的桥，像条金属彩虹。”
阿楚眼睛一亮。
“你去过？”
“没有，”多莉摇摇头，“但我梦到过一只鹈鹕这么告诉我的。”
她刚说完，突然像想起什么大事，转身就往回游。
“我得去找我的钥匙，没有钥匙打不开罐头。”
“喂！”阿楚连忙去追，“我们现在不需要开罐头！”
两人一鱼在原地展开了拉锯战，马林的身影已经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晏辰看着他们，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半融化的巧克力，剥开锡纸递到多莉面前。
“吃吗？高能量食品，有助于增强记忆力。”
多莉盯着巧克力看了三秒，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你是想贿赂我！我喜欢贿赂！”
她一口吞下巧克力，咂咂嘴，突然指着前方大喊。
“悉尼！我们要去悉尼！”
这次她没有跑偏，径直朝着马林消失的方向冲去，速度快得像枚制导鱼雷。
阿楚目瞪口呆地看着晏辰。
“你这招比什么都管用。”
晏辰耸耸肩，把锡纸揉成一团塞进裤兜。
“对付吃货，食物永远是第一生产力。”
他们跟着多莉追了大约半小时，周围的海水渐渐变暗，珊瑚丛被大片大片的海草取代，像进入了水下森林。
突然，多莉停了下来，鼻子嗅了嗅，表情变得警惕。
“我闻到了血腥味。”
阿楚和晏辰立刻戒备起来。
根据剧情，这附近应该有鲨鱼出没。
晏辰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摆出格斗的架势。
“我负责左边，你负责右边，记得攻击眼睛。”
阿楚白了他一眼。
“我们是在水里，不是在健身房打沙袋。”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海草深处传来，像巨型马达在运转。
三条鲨鱼缓缓游了出来，最小的那条都有小汽车那么长，牙齿闪着寒光。
但它们并没有摆出攻击姿态，反而围着一块生锈的铁牌转圈，铁牌上写着“鱼类友好俱乐部”。
领头的大白鲨摘下嘴里的潜水员头盔，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当然是相对而言啦）。
“欢迎新朋友，”它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我们正在举办每周一次的戒鱼会。”
阿楚盯着它嘴边残留的海带，强忍着没笑出声。
“戒鱼会？”
“是的，”另一条锤头鲨补充道，眼睛在两边脑袋上转来转去，“我们已经三周没吃活鱼了，现在改吃海藻沙拉。”
多莉突然兴奋地凑上去。
“我知道海藻沙拉！加点柠檬汁味道更好。”
大白鲨的眼睛亮了起来。
“柠檬汁？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
晏辰悄悄碰了碰阿楚的胳膊。
“看来动画里没骗人，这几条鲨鱼确实有点人格分裂。”
阿楚刚想回话，就看到马林从海草缝里钻了出来，他显然没注意到这群鲨鱼，一门心思往前冲。
“尼莫！”他喊着儿子的名字，声音在水里荡出圈圈涟漪。
大白鲨的鼻子动了动，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
“那是……条纹石斑鱼？”它喃喃自语，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在水里凝成细小的气泡。
锤头鲨赶紧递过去一片海藻。
“冷静点布鲁斯，想想你的誓言。”
布鲁斯（也就是那条大白鲨）猛地甩甩头，把海藻塞进嘴里。
“我没事，只是有点怀念……不是，我是说，欢迎它加入我们的俱乐部。”
马林这才发现周围的鲨鱼，吓得浑身僵硬，尾鳍都忘了摆动，直挺挺地往下沉。
“救……救命……”
阿楚刚想上前解围，多莉已经抢先一步游了过去，用身体挡住马林。
“他是我们的朋友，不能吃。”
布鲁斯的眼神在马林和多莉之间来回移动，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出一串气泡。
“抱歉，最近有点过敏。”
就在这时，晏辰口袋里的锡纸团突然掉了出来，飘到布鲁斯面前。
布鲁斯好奇地用鼻子顶了顶，锡纸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是什么？”
晏辰脑子飞快转动。
“这是……新型海藻压缩片，高蛋白，低脂肪。”
布鲁斯半信半疑地把锡纸团吞了下去，几秒钟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团银光闪闪的碎片。
“这味道……像金属！”它愤怒地摆动尾巴，周围的海水瞬间掀起巨浪。
锤头鲨尖叫一声。
“他骗了我们！这是人类的诡计！”
三条鲨鱼瞬间恢复了捕食者的本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朝着阿楚他们冲过来。
“跑！”晏辰大喊一声，拽着阿楚转身就逃。
多莉反应最快，已经窜出老远，边跑边喊。
“我知道一条近路！上次我从那里逃跑过，虽然忘了为什么要逃！”
马林也终于回过神，摆动着残疾的尾鳍，拼尽全力跟在后面。
鲨鱼的咆哮声在身后紧追不舍，海草被它们撞得东倒西歪。
阿楚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了，牛仔裤像铅块一样拖着她往下沉。
“晏辰，你的‘反套路’理论呢？”她边游边喊。
晏辰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布鲁斯，突然抓起一把海泥扔过去。
“理论在绝对力量面前就是纸糊的！”
布鲁斯被海泥迷住了眼睛，愤怒地撞向旁边的礁石，发出一声巨响。
趁着这个间隙，多莉带着他们拐进一条狭窄的海沟，海沟里布满了锋利的岩石，只容得下小鱼通过。
鲨鱼的咆哮声渐渐远去，他们这才停下来喘气。
马林趴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混着海水往下掉。
“我差点就见不到尼莫了。”
阿楚拍了拍他的背，突然觉得刚才的惊险有点滑稽。
“至少我们知道了，鲨鱼果然不喜欢吃锡纸。”
晏辰掏出手机——不知为何它总能在水里正常工作——看了眼时间。
“根据我的计算，我们已经偏离原定路线三十度。”
多莉突然指着前方，眼睛瞪得溜圆。
“看！那里有光！”
海沟尽头果然有片光亮，随着他们的靠近，隐约能听到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
晏辰突然脸色大变。
“不好，是暗流！”
他这话还没落地，一股强大的吸力就从前方传来，像无形的大手抓住他们往前拖。
阿楚死死抱住一块突出的岩石，大喊着让马林抓紧。
但马林还沉浸在恐惧中，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暗流卷了进去。
“马林！”阿楚尖叫。
多莉被水流带着团团转，却还在兴奋地大喊。
“哇！这比游乐园的过山车刺激多了！”
晏辰试图逆流而上，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推着向前，他伸手去抓阿楚，只抓到一把空气。
“抓紧了！”他的声音被水流冲得支离破碎。
阿楚感觉自己像洗衣机里的袜子，天旋地转中，她看到晏辰的身影被卷向一个漆黑的洞口，多莉像片叶子似的跟在后面。
最后关头，她看到马林的橙白身影在洞口闪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
当阿楚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海床上，周围是五颜六色的海星，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晏辰趴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正吐出嘴里的海沙。
“我们还活着？”阿楚挣扎着坐起来。
晏辰点点头，指了指头顶。
他们似乎被冲到了一个巨大的水下洞穴，洞顶有个圆形的开口，阳光从那里射进来，在水面上投下金色的光斑。
“这是哪里？”
“根据水流方向和岩层结构，”晏辰分析道，“可能是澳洲东部的海底溶洞。”
阿楚突然想起什么，四处张望。
“马林和多莉呢？”
这话刚说完，一个蓝色的影子从洞顶掉下来，啪嗒一声摔在他们面前。
多莉晃了晃脑袋，迷茫地看着四周。
“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她拍拍脑袋，突然眼睛一亮，“哦！我要找我的钥匙！”
阿楚扶额。
“我们在找尼莫，不是钥匙。”
“尼莫？”多莉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拍手，“对！尼莫！那个小不点！”
一阵水流声从洞穴深处传来，马林摇摇晃晃地游了出来，身上挂着几片海草，像披了件破烂的披风。
“我没事。”他声音虚弱，却强撑着挺直身体，“我们得继续赶路。”
晏辰突然指着洞顶的光斑。
“看那些光斑的移动速度，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
“这有什么用？”阿楚不解。
“根据剧情，马林应该在这时候遇到海龟群，”晏辰解释，“如果我们能搭上它们的洋流快车，就能节省一半时间。”
多莉突然兴奋地冲向洞穴深处。
“海龟！我认识海龟！它们会玩冲浪！”
马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无奈地跟在后面。
洞穴深处比外面宽敞得多，岩壁上布满了发光的珊瑚，像挂了满墙的灯笼。
突然，多莉停了下来，对着一面岩壁傻笑。
“嗨，你好呀。”
阿楚凑近一看，差点笑喷。
岩壁上有块深色的斑纹，形状像条鱼，多莉正对着它打招呼。
“多莉，那是石头。”
多莉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然后转向旁边的珊瑚。
“那你知道海龟在哪里吗？”
珊瑚当然不会回答，只有几只小虾从缝隙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这群奇怪的访客。
晏辰突然竖起耳朵。
“你们听到了吗？”
一阵细微的咔嚓声从前方传来，像有人在啃硬壳坚果。
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数以百计的海龟聚集在洞穴中央，小的像锅盖，大的像圆桌，它们正慢悠悠地啃着海草，壳上的花纹在灯光下像幅幅抽象画。
最中间的是一只巨大的绿海龟，背甲上布满了沧桑的刻痕，看起来比博物馆里的标本还古老。
“那是 crush！”阿楚压低声音，激动得浑身发抖。
作为里最酷的角色，就连英文名字都非常酷，crush 的冲浪技能和佛系态度曾让她疯狂着迷。
crush 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缓缓转过头，用那双古老的眼睛打量着他们。
“哟，新来的朋友。”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却带着股悠闲的调子，“从哪里浪过来的？”
多莉立刻凑上去，兴奋地摆动身体。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要去悉尼找一个小不点。”
crush 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说：“悉尼啊，顺着东澳暖流走，快得很。”
晏辰突然来了精神，凑到 crush 面前。
“能详细说说洋流的路线吗？我们有点赶时间。”
crush 打了个哈欠，吐出一串气泡。
“赶时间？在海里，时间就像海草，慢慢长，慢慢飘，急什么。”
他身边的小海龟们纷纷点头，用稚嫩的声音附和。
“就是就是，急了会消化不良。”
“上次有条金枪鱼急着赶路，结果撞在礁石上，变成了鱼排。”
阿楚忍不住笑出声。
“看来你们是奉行慢生活主义。”
crush 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很懂嘛。”
马林却急得团团转，不停地用吻部撞击地面。
“我们真的很着急，我的儿子被人类抓走了。”
crush 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对着身后喊了一声。
“孩子们，准备开浪了！”
小海龟们立刻欢呼起来，排着队爬到他背上，像搭积木似的叠了三层。
crush 对着阿楚他们摆摆头。
“上来吧，虽然我不喜欢超速，但看在你们救子心切的份上，破例一次。”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这可是和 crush 一起冲浪的机会，足以让所有动画迷羡慕到发疯。
马林却犹豫了。
“我……我不太会冲浪。”他声音发颤。
多莉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上一只小海龟的背，开心地拍手。
“我会！我上次在浴缸里冲过！”
晏辰拍了拍马林的肩膀。
“相信我，比被鲨鱼追安全多了。”
在 crush 的指挥下，他们各自找了只体型合适的海龟，阿楚选了只背着彩色珊瑚的小海龟，晏辰则和一只看起来很稳重的中年海龟组队。
马林被安排在 crush 旁边，由几只小海龟专门保护。
随着 crush 一声令下，所有海龟同时摆动四肢，朝着洞穴出口游去。
当他们冲出洞穴的瞬间，一股强劲的暖流像传送带似的托住他们，瞬间加速。
阿楚感觉自己像踩在风火轮上，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海草像绿色的彩带掠过身边。
小海龟兴奋地大喊：“加速！再加速！”
晏辰张开双臂，迎着水流大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这才是真正的速度与激情！”
马林一开始还吓得紧闭双眼，后来在 crush 的鼓励下慢慢睁开眼，当他看到悉尼歌剧院的白色屋顶在远处的海平面出现时，突然激动地哭了起来。
“尼莫，爸爸来了。”
多莉在海龟背上跳来跳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歌词里混着“钥匙”、“海藻”、“尼莫”等各种词语。
晏辰看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海岸线，突然转头对阿楚说。
“你觉不觉得，这次的剧情好像稍微回到正轨了？”
阿楚刚想点头，就看到多莉突然从海龟背上滑下去，朝着一条逆流而上的三文鱼追过去。
“快看！是会逆流的鱼！”
“多莉！”阿楚尖叫。
crush 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小海龟说：“去把她追回来，记得别跑太远。”
小海龟们领命而去，像离弦的箭一样追向多莉。
晏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我的正轨理论还是太天真了。”
阿楚笑着拍拍他的胳膊。
“这才叫反套路嘛，不是吗？”
远处的悉尼港越来越近，港口的吊桥像巨人的手臂，游船像漂浮的玩具。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海鸥正盘旋在他们头顶，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海面上那几个奇怪的身影——两条鱼，两个两脚生物，还有一群乘风破浪的海龟。
它歪了歪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转身朝着港口的方向飞去，像在传递某个重要的消息。
悉尼港的海水带着股咸腥味，混杂着码头餐厅飘来的薯条香气。
阿楚趴在一块漂浮的木板上，看着远处歌剧院的贝壳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肚子饿得咕咕叫。
“早知道带点零食过来了。”
晏辰坐在她旁边，正用一根水草逗弄水里的小丑鱼。
“根据能量消耗计算，我们已经超过十二小时没吃东西了。”
“说点有用的。”阿楚白了他一眼，“比如怎么联系上那只叫 Nigel 的鹈鹕。”
按照剧情，马林需要借助 Nigel 的帮助才能进入牙医诊所。
晏辰指了指头顶。
“不用找，它们已经来了。”
一群鹈鹕正排着队从港口上空飞过，像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像扇动的扇子。
领头的那只体型最大，脖子上挂着个褪色的项圈，正是 Nigel。
多莉突然从水里冒出来，嘴里叼着半块面包。
“看我找到什么了！”她兴奋地把面包递给阿楚，“人类掉下来的，味道像海绵。”
阿楚捏着那半块泡发的面包，突然灵机一动。
“有办法了。”
她撕下一小块面包，朝着 Nigel 的方向扔过去，面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落在 Nigel 面前的水面上。
Nigel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迅速低下头，一口吞下面包。
“再来点？”阿楚又扔出一块。
就这样，几块面包下肚后，Nigel 已经放下了戒心，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奇怪的生物。
“你们不是本地鱼。”他歪着头，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晏辰上前一步，摆出友好的微笑。
“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想找一个叫尼莫的小鱼，他被抓到了附近的牙医诊所。”
Nigel 的眼睛亮了起来。
“牙医诊所？我知道那个地方，每天都有很多人类进去，哭着出来。”
“那是因为拔牙疼。”阿楚解释。
Nigel 显然没听懂，只是点点头。
“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马林急切地问。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让人类给你们扔食物的，”Nigel 压低声音，“那群海鸥总说我不够灵活，抢不到人类的零食。”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强忍着笑。
“很简单，”晏辰清了清嗓子，“你要表现得可怜一点，比如歪着头，眨眨眼，像这样。”
他示范了一个标准的萌宠表情，在鹈鹕眼里却像抽筋。
Nigel 努力模仿着歪头，结果差点把脖子扭到。
“像……像这样吗？”
多莉突然拍手。
“我会！”她也歪着头，眼睛眨得像电动马达。
Nigel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晏辰，突然泄气地垂下翅膀。
“算了，我还是觉得俯冲抓鱼更适合我。”
马林已经等不及了，用吻部轻轻推了推 Nigel 的爪子。
“我们能先去诊所吗？”
Nigel 点点头，展开翅膀。
“跟我来，但你们要小心，那里有只讨厌的猫咪，总喜欢偷袭我们这些送消息的鸟。”
在 Nigel 的带领下，他们沿着海岸线游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一栋白色的建筑前。
建筑底层有个大大的玻璃窗，里面摆着各种牙科器械，阳光反射在上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一个蓝色的鱼缸，鱼缸里几条鱼正围着一块假山石开会，其中一条橙色的小鱼特别显眼。
“是尼莫！”马林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用头不停地撞击玻璃，发出咚咚的响声。
阿楚赶紧拉住他。
“别激动，会被人类发现的。”
鱼缸里的尼莫似乎听到了动静，朝着窗外看过来，当他看到马林的身影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
“爸爸？”
“尼莫！”马林的声音带着哭腔。
鱼缸里的其他鱼也围了过来，一条看起来很有威严的神仙鱼用吻部指了指旁边的人类小孩，示意尼莫小心。
那是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正趴在鱼缸前，手指在玻璃上戳来戳去，嘴里念叨着什么。
“那是达里尔，”Nigel 低声说，“诊所里最调皮的人类，上周差点把一条金鱼倒进马桶。”
阿楚心里一紧。
根据剧情，达里尔很快就会把尼莫带回家，而那条装着尼莫的塑料袋很可能会被海鸥叼走，引发一系列混乱。
“我们得想办法让尼莫知道逃跑计划。”阿楚说。
晏辰观察着鱼缸的结构，突然指着角落里的过滤器。
“看到那个水流口了吗？如果能把它堵住，鱼缸里的水就会漫出来，人类会打开盖子清理，那时候就是机会。”
马林立刻兴奋起来。
“我该怎么做？”
“你需要让尼莫明白我们的意思，”阿楚说，“但我们不能直接说话，人类会发现的。”
多莉突然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有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对着玻璃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一会儿像过滤器一样抖动，一会儿像被堵住的水管一样鼓肚子。
鱼缸里的鱼都看呆了，达里尔更是兴奋地拍打着玻璃，以为看到了新的表演。
“她在干什么？”Nigel 一脸困惑。
晏辰揉了揉太阳穴。
“她在用肢体语言解释排水系统原理，虽然看起来像抽风。”
幸运的是，尼莫似乎看懂了，他对着窗外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鱼缸里的同伴们比划着什么。
神仙鱼一开始还很怀疑，但在尼莫的坚持下，终于点了点头。
“看来成功了一半。”阿楚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牙医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注射器，吓得达里尔立刻躲到椅子后面。
“人类要开始工作了。”Nigel 紧张地说。
牙医径直走向鱼缸，似乎想给里面的水换氧。
尼莫和同伴们立刻行动起来，几条小鱼合力推着一块石头，试图堵住过滤器。
但石头太大，怎么也推不动。
“加油！”阿楚在外面小声喊。
马林急得团团转，突然对着 Nigel 说：“你能帮他们吗？”
Nigel 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看我的。”
他猛地俯冲下去，用嘴叼起一块小石头，然后精准地把石头投进鱼缸的过滤器里。
过滤器发出一声闷响，水流立刻慢了下来，水面开始泛起气泡。
“成功了！”阿楚和晏辰击掌。
牙医显然听到了动静，他皱着眉头走过来，打开了鱼缸盖子，伸手去清理过滤器。
就在这一瞬间，尼莫像颗小炮弹似的从盖子缝隙里跳了出来，正好落在 Nigel 伸出的嘴里。
“抓住了！”Nigel 兴奋地大喊，转身就往窗外飞。
牙医发现了，大喊着追出来，但已经晚了。
马林激动得在水里转圈，尾鳍拍打水面的声音像在鼓掌。
“尼莫！”
Nigel 把尼莫放在水面上，父子俩立刻紧紧抱在一起，眼泪混着海水，像撒了一把盐。
阿楚和晏辰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之前的辛苦都值了。
“看来这次我们没有帮倒忙。”阿楚笑着说。
晏辰点点头，刚想说话，就看到达里尔拿着个网兜从诊所里冲出来，对着水面乱捞。
“抓住那条鱼！”他大喊着，网兜差点拍到马林的脑袋。
Nigel 立刻用翅膀护住马林和尼莫。
“快走！”他对着阿楚他们喊道，“我引开这个小恶魔。”
他猛地冲向达里尔，用翅膀拍打他的脑袋，达里尔尖叫着追了出去，网兜在地上拖出一串响声。
“我们得离开这里，”马林说，“人类会派更多人来抓我们的。”
多莉突然指着远处的海面。
“看！那是什么？”
一群渔船正朝着港口驶来，甲板上站满了拿着渔网的渔民。
“是捕鱼船队。”晏辰脸色大变，“可能是刚才的动静引来了他们。”
马林立刻护住尼莫，警惕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渔船。
“我们往深海走，那里他们不敢去。”
阿楚和晏辰点点头，跟着马林往深海游去，多莉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钥匙。
Nigel 摆脱达里尔后，也跟了上来，在他们头顶盘旋，像个忠诚的护卫。
渔船的马达声越来越近，渔网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快！前面有个海沟！”晏辰指着前方。
他们拼尽全力，终于在渔网落下前钻进了海沟。
当渔船驶过，渔网收起来时，里面只有几条惊慌失措的沙丁鱼。
海沟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闪过的荧光生物提供微弱的光亮。
马林紧紧抱着尼莫，尾巴因为激动还在微微颤抖。
“谢谢你，”他对阿楚和晏辰说，“没有你们，我可能永远见不到尼莫了。”
阿楚摆摆手。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晏辰突然指着前方。
“看，那里有光。”
海沟尽头果然有片光亮，随着他们的靠近，隐约能听到熟悉的水流声。
当他们游出海沟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的珊瑚丛，一群小丑鱼正排着队从他们身边游过，像在欢迎他们回家。
尼莫立刻挣脱马林的怀抱，冲向那群小鱼，兴奋地讲述着自己的冒险经历。
马林看着儿子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背鳍也放松下来。
“我以前总觉得他太小，什么都做不了，”他说，“现在才明白，他比我勇敢多了。”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释然。
“看来这次的任务圆满完成。”晏辰说。
多莉突然凑过来，一脸困惑。
“我们完成什么了？我好像忘了。”
阿楚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你帮一个爸爸找到了儿子，这就够了。”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阿楚知道，他们该离开了。
这种感觉每次都在任务结束时出现，像提醒他们退订会员的短信。
“我们该走了。”阿楚对马林和尼莫说。
马林点点头，用吻部轻轻碰了碰他们的手。
“无论你们是谁，谢谢你们。”
尼莫也游过来，用小小的鳍抱了抱阿楚的手指。
“我会记住你们的。”
晏辰对着 Nigel 挥挥手。
“记得多练习歪头杀，很有用的。”
Nigel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转身飞向天空。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阿楚感觉眼前的珊瑚丛开始扭曲，马林和尼莫的身影渐渐模糊。
最后一刻，她看到多莉正对着一条路过的鲸鱼打招呼，嘴里还在念叨着：“你见过我的钥匙吗？”
当阿楚和晏辰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便利店的冷柜前，手里还拿着那盒没吃完的巧克力。
外面的阳光正好，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一切都和穿越前一样。
“结束了？”阿楚揉了揉眼睛。
晏辰看了看手机，时间正好是他们离开的那一刻。
“就像做了场梦。”
阿楚突然笑起来。
“但这场梦里，我们帮马林救回了尼莫，还和 crush 一起冲了浪。”
晏辰点点头，突然指着便利店的电视。
“看。”
电视里正在播放海洋纪录片，画面正好拍到一群海龟在洋流中冲浪，领头的那只绿海龟对着镜头眨了眨眼，背上似乎还坐着两个模糊的人影。
阿楚和晏辰相视一笑，同时拿起了货架上的巧克力。
至少这次，他们可以骄傲地说，自己不是剧情的破坏者，而是守护者。
虽然过程混乱得像打翻的鱼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