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迪拜机场。
阿诺德刚把登机牌递给江甯,霍弋抽过去扫了眼:“靠窗?”
“嗯。”江甯去够登机牌,被他抬手举高。
“晕机药带了?”
“在包里。”
“充电器?”
“带了。”
“香港家里钥匙?”
“霍弋,”江甯跳脚去抢,“你比我妈还啰嗦。”
霍弋把登机牌拍她手心,嗤笑:“谁管你?别半夜打电话哭着想回佛罗伦萨。”
安检口排起长队,江甯拖着箱子一步三回头。
霍弋插兜站在原地,黑衬衫领口松扯扣子,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眼看要排到她,她突然撒开箱子跑回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霍弋僵了下:“发什么疯?”
“就抱一下嘛。”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脖颈突然被不轻不重地咬了口,江甯“啊”地抬头,撞进男人带笑的眼睛里:“这么粘人。”
她不说话,揉着脖子瞪他。
霍弋屈指弹她额头:“赶紧滚。”
安检传送带嗡嗡作响,江甯回头的时候,他还站在原地。
日光穿过玻璃穹顶落在他肩上,像幅笔触凌厉的油画,他冲她抬了抬下巴,口型分明是两个字。
“快点。”
快点?
快点回来……还是快点走?
……
机场玻璃门外,霍弋咬着烟,等阿诺德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
白雾混着迪拜干燥的热气,熏得他眯起眼。
两分钟后,他把烟蒂摁灭在垃圾桶顶盖,正要走,旁边两个背包客的议论声飘过来:
“那航空箱放在那快一小时了吧?”
“里头好像有猫叫。”
霍弋脚步一顿,偏头瞥向墙角。
一个白色航空箱孤零零立着,细弱的喵呜声断断续续漏出来。
他嗤笑一声,什么蠢货把猫扔机场?
烟盒塞回口袋,霍弋转身就走。
后头的猫叫突然拔高,凄凄切切像被掐了脖子。
“……”
霍弋烦躁地啧了声,掉头大步过去,拎起箱子就往里看。
一只雪团子似的小猫扒着铁丝网,蓝眼睛湿漉漉的,鼻尖粉得透光。
见他低头,奶猫咪嗷叫得更委屈,小爪子拼命往外伸。
“先生,这您的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擦着汗催促,“不是的话我们得处理了,这儿不让滞留活物。”
霍弋没搭理,手指伸进铁丝网缝。
奶猫立刻用脑袋蹭他指尖,喉咙里呼噜作响。
阿诺德把车停稳,一抬眼惊得差点踩空油门,自家老板拎着个猫箱站在太阳底下,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食指却被只小白猫抱着啃。
“先、先生?”阿诺德盯着箱子,“这……”
霍弋把航空箱塞他怀里:“捡的。”
阿诺德手忙脚乱接住,箱子里的猫被颠得喵一声尖叫。
他隔着铁丝网跟蓝眼睛大眼瞪小眼,脑子嗡嗡响,从前在阿富汗,先生连受伤的军犬都嫌碍事直接补枪,现在倒好,鱼缸里游着江小姐养的鱼,这会儿还多了只来历不明的猫。
“去宠物医院。”霍弋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查芯片。”
奶猫在箱子里急得转圈,爪子把塑料底板刮得刺啦响。
霍弋屈指敲了敲箱顶:“再吵扔出去。”
小猫好像听懂了,瞬间缩成团,只敢从网眼偷瞄他。
阿诺德从后视镜看见这一幕,握着方向盘的手直冒汗。
车开上高速后,奶猫又开始细声细气地叫,一声接一声,像受了天大委屈。
直到后座传来拉链响。阿诺德忍不住偷瞄一眼,差点把车开上绿化带。
只见霍弋把牛肉干撕成碎末,从铁丝网缝塞进去,小猫扑上来叼住,吃得胡须一抖一抖。
“看路。”冷冰冰的声音砸过来。
阿诺德立刻目视前方,听见后座传来极低的哼笑:“蠢东西。”
奶猫吃饱了,抱着霍弋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舔舐,粉舌头蹭得指尖发痒。
他抽回手,看着后视镜里飞速倒退的机场轮廓,捏了捏眉心。
……
抵达香港机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江甯刚推着行李车转过通道口,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甯甯。”
妈妈穿着浅紫色旗袍,远远就朝她挥手。爸爸站在旁边,一身挺括的衬衫,肩线笔直,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沉稳模样。
“妈!”江甯松开行李车,小跑过去扑进妈妈怀里,鼻尖蹭到熟悉的茉莉花香膏味。
妈妈搂着她上下打量:“瘦了没有?让妈妈看看…”
爸爸接过行李车,大手揉了揉她发顶:“气色还行,没吃苦。”
声音板正,目光却仔仔细细在她脸上巡了一圈。
回家的车上,江甯窝在后座,车窗映出香港流光溢彩的霓虹。
妈妈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爸爸偶尔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哥哥还要在迪拜处理些事,大概一周后回来。”她靠着妈妈肩膀说。
推开熟悉的家门,玄关感应灯应声而亮,还是那盏暖黄色的贝壳灯。
江甯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推开门,浅蓝色的墙壁,书架上挤满琴谱,窗边的白色书桌上,几个毛绒玩偶排排坐。
穿背带裤的小熊、戴蝴蝶结的兔子,位置和她一年前飞去意大利前一模一样,连兔子耳朵歪的角度都没变。
“你爸隔几天就进来擦灰,动都不让我动一下。”妈妈笑着帮她放行李,“洗个手下楼把面吃了吧。”
江甯点点头,洗完手就跟着下楼了。
热腾腾的汤碗端上桌,细滑的竹升面卧着粉嘟嘟的鲜虾云吞,汤底飘着金黄的韭黄丝。
咬开云吞,鲜甜的汁水迸在舌尖,是刻在记忆里的味道,她埋头呼噜噜吃面,鼻尖有点酸。
次日中午。
阳光斜穿过百叶窗,江甯迷迷糊糊睁开眼,习惯性地摸过床头手机摁亮,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信息。
她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随即按熄了屏幕。
客厅里飘着饭菜香。
江母正把一碟清蒸鱼肉端上桌,回头看见女儿穿着睡衣揉眼睛出来,扑哧笑了:“小懒猪,时差倒到天昏地暗了吧?快去洗脸,吃午饭。”
虾籽捞面配西洋菜汤,江甯捧着碗小口喝汤。江母托着下巴看她,忽然“咦”了一声:“怪事,你在外头风吹日晒的,气色倒比在家时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