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雪脸上的媚笑第一次彻底消失。
玉清天君和敖璃,更是连呼吸都已停滞。
只有月神,那张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挣扎与痛苦。她握紧了拳,看向苏尘,又看向镜中那个男人,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镜中的男人,那个与苏尘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只是冷漠地看着。
他在等。
等他的儿子,做出选择。
苏尘很平静。
他甚至没有再看镜子一眼。
他转过身,走到那株扎根于虚无的神柳之下。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黑色的枝干。
神柳的玉叶,发出一阵欢快的轻鸣,仿佛在回应着自己的造物主。
镜中的男人,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
他无法理解。
在这样绝对的力量和宿命面前,这个流着他血脉的儿子,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你在犹豫什么。”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他们,只是你路上的尘埃。扫清他们,你将得到一切。”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恐怖的意志,穿透了镜子,降临在这片内景天地。
轰!
神柳的叶片瞬间枯黄,无数悬浮的玉岛开始崩塌,整个世界都在哀嚎,仿佛要被这股意志,硬生生地压回混沌。
姬千雪等人,只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一股暴虐的杀意,在她们心底疯狂滋生,催促着她们,去攻击身边的同伴,去攻击那个背对着她们的青衣青年。
“杀了他!”
“杀了他,你就能活!”
魔音灌脑。
洛灵裳的眼中,开始浮现出痛苦的挣扎。
就在这时。
苏尘终于动了。
他依旧没有回头。
他只是从神柳之上,摘下了一片刚刚枯黄的叶子,放在手心。
然后,他轻轻一吹。
那片枯叶,在他掌心,化为飞灰。
下一刻。
那股降临在内景天地的恐怖意志,烟消云散。
所有压在众人神魂之上的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柳枯黄的叶片,瞬间恢复了莹润如玉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分说不清的道韵。
崩塌的玉岛,也重新悬浮,完好如初。
一切,恢复了正常。
仿佛刚才那足以毁灭一方大千世界的意志,只是一个笑话。
镜中男人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愕。
苏尘缓缓转过身,终于再次看向那面混沌石镜。
他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月神。”
月神身体一僵,她艰难地从那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少主。”
“你的家,就在镜子后面?”苏尘问。
月神看了一眼那面镜子,又看了看镜中那个男人,脸上是无尽的复杂,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里是,阿修罗埋骨地。”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也是,回我族圣地的,唯一通道。”
“你口中的那个负心汉爹,便是他?”姬千雪忽然插了一句,她脸上的媚笑已经重新挂起,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苏尘没有理她。
他只是看着镜中那个男人,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你想让我,取代你?”
“你,也配?”
镜中男人的瞳孔,猛然收缩。
一股比之前狂暴十倍的怒意,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你!”
然而,苏尘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一步踏出,直接来到了混沌石镜之前。
他伸出手。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他只是将手,缓缓地,伸进了那面由三枚钥匙所化的,燃烧着混沌火焰的镜子。
他的手,穿过了镜面。
穿过了时空。
在镜中那个男人骇然欲绝的注视下,直接出现在了那片神魔战场。
然后,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
男人那双冷漠的眼中,第一次,被无尽的恐惧所填满。
他无法理解。
这面由创世星图钥匙所化的镜子,是他布下的局,是他设下的考验,更是他隔绝万古的屏障。
为何对方能如此轻易地,无视所有法则直接将手伸了进来。
“一个连自己的牢笼都走不出的囚犯。”
苏尘的声音不带半分感情。
“也敢对我说教?”
他手掌微微用力。
咔嚓!
男人脖颈处的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那具由万古神魔怨念凝聚而成的强横到足以硬抗天道的身躯,在苏尘的手中好比脆弱的瓷器。
“不!”
一声凄厉的咆哮,不是来自男人而是来自月神。
她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苏尘冲去。
“少主,不要!”
然而她刚一动,一道黑色的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柳青儿。
“我的少主,自有决断。”柳青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敢上前一步,我便,折了你。”
月神的脚步,硬生生停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由神柳化形的女子,那双清冷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滔天的杀意。
就在这时。
苏尘松开了手。
他没有捏碎那个男人的脖子。
他只是将手,缓缓抽回了镜子。
镜中的男人,瘫软在白骨王座之上,大口地喘息着,那双眼中,再无半分之前的冷漠与霸道,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
苏尘收回手,看着那面恢复了平静的石镜。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镜面之上,轻轻一划。
好比刀切豆腐。
那面由创世星图所化的,坚不可摧的混沌石镜,竟是被他,硬生生划开了一道门户。
门户的另一边,不再是那片神魔战场。
而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一座座精致的竹楼,坐落在山谷之间。
无数身穿白衣,气质出尘的男男女女,正在其中生活,修行。
仿似一处,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
月神看着那片景象,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清冷的眼眸,瞬间被一层水雾所笼罩。
那里,才是她的家。
真正的,月神一族的圣地。
她猛地看向苏尘,眼中是无法言喻的震撼与感激。
他没有打破牢笼。
而是直接在牢笼之上,开了一扇通往自由的窗。
“他,是谁?”苏尘的声音打断了月神的激动。
月神的目光再次落回镜中的神魔战场,落回那个瘫软在王座之上的男人身上那双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