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每一次提竿,都有一条蕴含着不同大道法则的“鱼”,被他从黄泉之中钓起。
有的是由无尽剑意凝聚而成的剑鱼。
有的是由滔天魔念化作的魔章。
甚至,还有一尊由佛门舍利堕落而成的金身罗汉。
无一例外,全都被他当成了神柳的肥料。
整个九幽黄泉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无数沉睡在黄泉深处的古老存在,都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
但,没有一个,敢真正露头。
它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无法无天的闯入者,将这条孕育了它们的母亲河当成了自家的鱼塘。
终于。
苏尘再次提竿。
这一次钓上来的却不再是任何形态的“鱼”。
而是一块残破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面具。
面具之上只剩下半张脸,一只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苏尘。
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他。
那面具被钓上来的瞬间,整个九幽黄泉,都静止了。
翻涌的河水,哀嚎的亡魂,两岸的彼岸花,全都凝固。
一股远超之前所有存在的,古老、浩瀚、却又充满了死寂与轮回之意的气息,从那半张面具之上,轰然散开。
姬千雪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
“轮回之主。”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那是,执掌着这片九幽黄泉,真正的主宰。
一个与三清、佛陀同个等级,甚至更为神秘古老的存在。
苏尘看着那半张面具,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总算钓到一条,像样点的大鱼了。”
他伸手,便要去拿那面具。
然而,面具没有反抗,也没有攻击。
它只是,在那只空洞的眼眶之中,缓缓地,流下了一滴,浑浊的,黄色的眼泪。
眼泪滴落在原启号的甲板上。
甲板,没有被腐蚀。
反而,在那滴眼泪落下的地方,生出了一朵,小小的,洁白无瑕的,莲花。
那莲花,散发着一种,超脱于生死,不入轮回的,纯粹道韵。
“有趣。”
苏尘的手,停下了。
他看着那朵莲花,又看了看那半张面具。
一个虚弱,古老,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我输了。”
“我的道,我的轮回,我的所有,都输给了她。”
“求你,带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那个声音里,没有不甘,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跨越了万古的,深沉的,爱恋与思念。
苏尘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那面具,从那光秃秃的鱼竿上,取了下来。
然后,他走回神柳之下。
他没有将面具埋入土里。
而是,将其轻轻地,挂在了那株黑白分明的神柳,其中一根枝干之上。
面具之上那空洞的眼眶,正好对着,那正在宝山之中闭关的,洛灵裳。
做完这一切,苏尘收起鱼竿。
“走了。”
他淡淡开口。
敖璃立刻会意,驾驭着原启号,修改法则,直接从这片死寂的九幽黄泉中,消失不见。
直到原启号离开。
九幽黄泉,才恢复了流动。
只是,那河水,似乎比之前,清澈了一些。
两岸的彼岸花,也似乎,开得没有那么妖异了。
原启号之内。
众人看着那挂在神柳之上的青铜面具,心中是无法言喻的震撼。
那可是,轮回之主。
诸天万界,最顶尖的存在之一。
就这么被苏尘,钓了上来,当成了,一件挂饰?
“小哥哥,你这船上,真是越来越挤了。”姬千雪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先是天,现在又是轮回。下一个,你准备请谁上来?”
苏尘没有理她。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的,小七身上。
“三清,佛陀,他们在哪?”
小七那空洞的眼眸,第一次,闪过一丝光。
她伸出手,指向了虚空的某个方向。
“三十三重天之上,大罗天,紫霄宫。”
“西天极乐世界,大雷音寺。”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他们在等。”
“等什么?”姬千雪忍不住问。
“等一个,能将他们,从那至高的位置上拉下来的人。”小七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却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寒。
苏尘笑了。
“那就先去紫霄宫。”
“我去问问他们,这天道坐得腻不腻。”
敖璃心神领会,原启号再次轰鸣,修改法则,朝着那传说中的,三十三重天之上撕裂而去。
这一次的航行,无比漫长。
原启号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由不同法则构成的天之壁障。
越往上,法则的压制便越恐怖。
到了最后,即便是有敖璃这位新生的龙帝掌舵,原启号的速度也变得无比缓慢。
船身之上,那由天之心构成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每一次都仿佛要耗尽所有的力量。
“吾主,前方便是大罗天。”敖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有东西挡住了我们。”
众人向前看去。
只见在原启号的前方没有路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墙。
一面由无数道,最本源的最纯粹的雷霆法则交织而成的紫色雷墙。
那雷墙横亘在整个大罗天之外,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任何试图靠近的存在,都会被那足以抹杀一切的,天道神雷轰杀至渣。
“紫霄神雷。”玉清天君的声音,都在颤抖,“传闻中,只有三清的嫡传弟子,手持信物才能通过。”
“这墙,我破不开。”敖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力。
她能修改法则,但,她修改不了,构成这诸天万界最底层的天道本源。
苏-尘走到船首。
他看着那面雷墙。
然后,他从神柳之上,取下了那柄,代表着“终结”的黑剑。
他没有挥剑。
他只是,将那柄剑,对着雷墙,轻轻地递了过去。
那面由天道神雷构成的,坚不可摧的雷墙在接触到黑剑剑尖的瞬间。
好比,遇到了克星。
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刚好能容纳原启号通过的缺口。
没有爆炸没有反抗。
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让开了路。
因为这柄剑代表的就是终结。
是一切法则的尽头。
原启号穿过了雷墙。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便是大罗天。
没有仙宫没有琼楼。
只有一座,小小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紫色道观。
道观的门口,坐着两个,正在下棋的青衣道童。
那两个道童,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粉雕玉琢却偏偏长着一头雪白的头发。
他们看到原启号的出现,没有半分惊讶。
其中一个,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
“师尊等候多时了。”
“请。”
他对着苏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尘收起黑剑走下原启号。
他身后只跟了两个人。
洛灵裳和小七。
道观的门无声地打开。
里面很简单。
只有一个蒲团。
蒲团之上坐着一个老者。
那老者身穿最普通的灰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古朴仿似一块历经了万古风霜的顽石。
他闭着眼仿佛早已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