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顾天灯心情沉重望着她佝偻的身影,忽然有了油尽灯枯之感。
四周夜更浓,露更重了。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五年来都没有机会?”
“一开始有,我夜里潜入他家正要行凶,却被他察觉,也不知从哪儿弄得符纸,一个劲的往我身上扔,我虽不怕这些,可已经错失良机,只好另寻机会,后来,他便从白胡子道长那得来了那把桃木剑,整天挂在家里,我更动不了他了。”
“那道长为何会将桃木剑给他?”
“我也曾质问过老道,为何要帮那坏人,他说是和曾平狗贼做了交易,让那狗贼帮着找什么圣灵转世。”
“圣灵转世?什么意思?”顾天灯从没听说过。
“我一个老婆子哪里知道这些,”说着,周氏抬头往两山之间望了望,“只知道这山间一直飘着一股阴煞之气,普通人碰上必死无疑,可这圣灵转世碰上却不会有生命危险,听说几百年前,这股阴煞之气就接住了从悬崖坠落的圣灵转世......”
“等等,你说那股阴煞之气能接住从悬崖坠落的人?”
顾天灯瞬间想到清欢,会不会......
周氏点头,狐疑道:“怎么,你找的人也从悬崖坠落至此?”
“对。”
“是男是女?”
“男子。”
“那就不是了,圣灵转世只可能是女子。”
“为何?”
“因为圣灵转世是纯阴之体。”
“这......只会接住圣灵转世吗?”
“那倒不知,对了,你要找的男子,相貌如何啊?”
“相貌?”
顾天灯不明所以,怎么还打听这个?
不过说实话,清欢虽脾气古怪不好相处,相貌却没的挑。
“很好看。”她如实道,确实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谁知,话音刚落,周氏忽然转头看向她:“我劝你还是再去曾平狗贼那找找吧。”
“为何?”
“为何?我刚才不都说了,曾平那狗贼......”
忽然,她语气顿住,探头在四周闻了闻,立时变了脸:“见血了!”
“谁见血了?”
周氏摇头,说道:“明天就是初七了,必须尽快找到那人,将他带到古墓中去。”
刚一说完,周氏忽然眼睛睁大,止不住的兴奋道:“剑拿走了,剑拿走了!哈哈,机会来了!”
说着,她连忙起身,颤颤巍巍就要往村子走去。
“你去哪儿?我带你。”
周氏回头看她,对了,还有个能帮忙的,回道:“也好,说不定咱俩还同路呢。”
“什么意思?”
“你找的人啊,兴许就在那狗贼家里。”
顾天灯拿不准是真是假,却也不再耽误,伸手拽起周氏,几个起落便到了曾平家门口。
大门虚掩着,两人推门进入,挂着灯笼的院子静悄悄的,不知在搞什么鬼。
周氏眼神锐利,谨慎地朝院中一扫:“就是这儿了,血腥气最重。”
顾天灯快步上前打开堂屋门,往墙上一瞧,果然没了桃木剑!
周氏随即跟来,也不说话,握紧手中拐杖径直朝曾平卧室而去,屋子里点着灯,行走起来畅通无阻。
顾天灯也跟在后面,抬脚一下踹开曾平房门,一股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迅速往后倒退一步,捂住口鼻,却见周氏已经迫不及待,匆匆拿了拐杖往那人床榻奔去。
顾天灯担心有诈紧跟其后,却见那曾平果然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疑惑间,周氏已经举起拐杖,狠狠朝那人心脏捅去......
曾平就这么死了,死在了睡梦中。
顾天灯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曾平的房间为何会有迷香?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清欢,她转而又问周氏:“我要找的人呢?”
周氏神情木然,呆呆地望着床上那人,喃喃道:“死了......终于死了......”
忽然,又放声大笑,声音凄厉:“曾平狗贼!你终于还是死在我手上了!哈哈哈......”
顾天灯见她状若癫狂,决定先不管她,快速转身而出。
院子不算太大,几间大大小小的屋子很快便找完了,仍不见清欢身影。
并且,也没见曾顺身影。
顾天灯按下心中疑惑,再次进了屋。
既然不再明面上,必然是在暗处,顾天灯在几个房间又找了一圈,发现有一处脚下地板声音不一样,她连忙附身敲击两下。
空的?
随即,她拔出鎏金剑,一下劈开木板,一阵烟尘木屑扬起,俯身朝里面看去,终于看见了一抹白色身影。
顾天灯立即跳下,抬眼看向那人。
瞬间,她脚下如千斤坠石,整个人僵在原地。
记忆中,那人一直朗朗如清风,皎皎如明月,永远光鲜亮丽,高傲骄横,而不是现在这般......
颓然,破败。
他瘫坐在地,浑身脏乱不堪,白衣上血迹斑斑,甚是刺眼,往日里总是悉心扎好的高马尾早已凌乱,碎发混合着血泪粘在脸上,已看不清五官。
顾天灯心里一阵抽疼,张嘴唤他:“清欢......”
那人没有半点反应,一下又一下往墙上撞,不知道疼似的。
顾天灯忍不蹙眉,上前几步蹲在他身边,再次唤他,还是不见回应。
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眼睛都不见眨一下。
顾天灯心里一紧,难道......清欢失聪......又失明?
她不敢确定,再次大声喊他,仍不见那人停止,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汇于下巴,又染红白衣。
顾天灯实在不忍,抬手挡在墙上,清欢再次撞上,回来时倏地停住,愣在那里。
“清欢?”顾天灯以为他已回神,连忙叫他。
却不想,那人忽然又惊恐万状,慌忙抱住膝盖,紧紧蜷缩在墙角,整张脸都被深深埋在肘间。
他在发抖。
顾天灯感觉整颗心都被狠狠揪住,伸手轻轻拍他:“清欢,你......啊——”
一个没注意,手臂被清欢死死咬住了。
“喂!你清醒一点,我是来救你的!”
清欢无知无觉,疯子似的死死咬住,那架势像是要跟她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