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惊愕,她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在刀刃将近前竖起弹起,撕裂声掠过脖颈,巧妙地从刃隙中穿过。
三到半米深的刮痕在身后的森林里蔓延,最后消散。
好快的刀气!!
洛安的额边划过细汗,目光不经意瞥见自己的匕首,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双腿猛地发力。
借着下坠之势,重击巨兽的头颅,脚腕顿时传来钢板般的阵痛。
但她无暇关心,左手已扣住巨兽的鬓毛,心中暗自唤魂。一道寒光闪过,利刃划过巨兽的脖颈。
巨兽顿时暴怒,疯狂摆动身躯,试图将洛安甩下去。
但她紧紧抓住巨兽的锦衣,寒光在空中快速飞舞,划破巨兽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溅在雪白的衣裳上。
见甩不掉洛安,巨兽大吼一声,身上的毛发根根竖起,惊雷瞬间裹挟全身。
但在巨兽看不到的角度,洛安的眼角逐渐低垂:抱歉,前辈!
在电流入体的瞬间,借着反震力后空脱出,衣袖翻飞间,那柄匕首从她的袖旁闪现,狠狠刺进巨兽的背部。
“请前辈品尝自己的雷电吧!”
“吼——!!”
顿时,巨兽的狮吼响彻大地,它自身的金雷,此刻顺着匕首疯狂倒灌进它的躯体!雷电在肌肉间肆虐。
剧痛之下,战士之血仍驱使它猛地转身,利爪践踏空气,獠牙张开,聚能的赤火汇聚口中。
可洛安既然做到这一步,自然也做好牺牲的准备。她猛地张开右臂,伴随着“轰”的巨响,强大的冲击力将她弹飞。
洛安重重摔倒在地,滚了好几圈才缓缓停下。
身体上传来阵阵烧焦的刺痛,她艰难地爬起身,口中吐出一口血沫,用力一甩,那插在巨兽背后的匕首便重新飞到她的掌心。
刀尖再次稳稳对准巨兽,洛安眉眼低垂,神色凝重道:“要结束了……”
巨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周身的金雷将它每一寸骨骼都灼烤得滚烫,背后被匕首刺入的伤口处,已然被烙上金凝标。
微风轻轻划过两人的衣角,此刻,双方都不再保留,准备以自己最强的一击。
定胜负!
鲤鱼老师的手指微微缩起,金竿深深插入地面,风声骤止,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息。
锦缡蛟奋力拔出背后的绣春刀,大片鲜血如泉涌般喷射。咬在獠牙间,惊雷与赤焰在周身沸腾,最后环绕交融于刀刃。
它的眼睛恢复往日的清明,那份曾经逝去的斗志,再度熊熊燃起。
“呜——”
金色的逆鳞缠绕洛安的双手,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杂质,双手握住刀柄,周身的法源迅速凝结于刀刃,全神贯注地对准眼前的战将。
那决绝的姿态,仿佛做好了一切,只等那最后一刻的碰撞。
“请指教!!”
二者同时爆起!
“轰——!!”
锦缡蛟化作雷电交织的残影,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随着它最后一声怒吼,纵身奋力一踏,它所有的力量凝聚于刀锋,绣春刀中汹涌的洪流,汇聚刀尖,雷火风暴迸发而出。
疯狂地撕扯着空气,地面的碎石浮空,整座石潭都在这一击之下为之震颤。
洛安却丝毫没有退缩,也没有躲避,只对眼前这位“战将”满满的敬佩。
“铮——”
迅速转动刀柄,刀光破影间,刀刃与风暴正面对冲,刺耳的金属声刺破长空。
洛安的衣袖瞬间被撕扯成碎片,皮肤上也被割出许多细密的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身躯不断流淌。
但她没有停下,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因为她深知,这一战是锦缡蛟与自己最后的托付。
“咔嚓——!”
在这股雷火之刃,洛安的刀锋终究承受不住,骤然断裂!
然而她并未放弃,她战意高昂,金鳞片与逆鳞感知交呼,稚嫩的菱角倒钩红雷,漆黑的锁链缠上双手,红刺彻底撕裂。
“呲——”
漆黑的红雷刺破空气,将能量洪流斩断吞食。此刻,锦缡蛟的眼中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等待着命运的终章。
“锦缡蛟前辈!!”
断裂的刀刃刺进它的心脏,一道金叶刃划开它的脖根,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锦缡蛟金色的瞳孔泛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它缓缓低伏,就如一位久满身浴血的战士,终于在这一刻,可以卸下重担,踏回家园。
树下的微杆散落碎裂,掌心的血痕蜿蜒如泪:归家吧,我的老朋友。
染红的绣春刀“当啷”落地,洛安踉跄跪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强忍着,始终没有落下。
她颤抖的手,轻轻抚上锦缡蛟滚烫的眉心。
“前辈...”
“呜~”
锦缡蛟轻蹭她的手心,发出一声低鸣,眼中满是柔和,深深望着洛安,随后缓缓闭上双眸。它那魁梧的身躯渐渐被雷火笼罩。
这雷火十分温暖,轻轻抚上洛安的手心。锦缡蛟向前倾身,像个孩子般靠在洛安的肩头。
洛安长呼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的绞痛,最后,紧紧与这位前辈相拥。
微风拂过,河流不再奔腾,山坡不再喧闹,就连畸骸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整片森林都在为最后一位守护兽的离去而默哀,同时也为它终于能够解脱、归家而欣慰。
它的身躯在雷火中消散,最后,所有的力量汇聚到它的心口,一颗散发微光的命灵落于少女的掌心。
洛安眼眶湿润,想哭又极力咽住,抱紧那颗命灵。
夕阳的残红肆意浸染整座森林。水潭边泛起细密的金波,晚风吹过,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清香。
石潭中心静谧无息,曾盘踞在这的守护兽,如今也终于全部踏上归家。
洛安蹲下身,指尖触碰水面,涟漪倒映出她残破的衣袖,还有坚定的神情。
一盏归园灯落入水中,顺着蜿蜒的河道缓缓漂去,为逝去的魂灵点亮回家的灯火。
鲤鱼老师静静站在她身后,没有言语,轻抚风中的余晖,为老友送回最后的安魂。
“明日启程...”
洛安站起身,夕阳温柔地洒在她的肩头,天边的云鸟纷纷衔下一朵朵归花。
她的伤口已然干涸,眼中也不再迷茫,只是紧握着手中散发温暖的命灵。
老师的掌心抚上她微红的眼眶,柔和的声音抚慰她孩童的心灵:“小洛,想哭就哭,没人会要求你一直坚强。”
洛安摇摇头,紧抿的唇绷成一条线,抬头对上老师温和的双眸。金色的光晕笼罩她的轮廓,透明,却又无比真实。
就在这刻,她恍然发现,老师眼中有着与锦缡蛟最后那一刻相似的神情。
欣慰、释然,与无尽的柔和 。
鲤鱼老师忽然蹲下身,温柔的掌心轻托洛安的脸颊,她的指尖拂过少女湿润的眼角,拭去的不是泪水,而是一层又一层的伪装。
“不...孩子,坚强永远不是永不落泪,而是懂得何时卸下盔甲,眼泪不是软弱的证明,而是人发泄的雨滴”
“哈!”
“知道吗。”她的拇指抚过洛安颤抖的睫毛,“每一滴泪水,都是被囚禁的情绪找到了家徒,是心灵最诚实的语言,使人无言时的诉说。”
洛安的肩头微微颤抖,一滴眼泪重重砸在手背,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知晓锦缡蛟痛苦,她没有哭;明白自己要亲手杀死它,她没有哭;它离去的那一刻,她还是没有哭。
可此刻,老师这几句轻柔的话语,却仿佛一把钥匙,打开她心底那紧锁的大门,她再也抑制不住。
她只是个孩子,真的只是个孩子,一个本该被拥在怀里疼爱的孩子,一个本该活在糖衣里的孩子。
“哈啊!啊啊啊……”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慌乱地想要擦拭,可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混着血渍滴进泥土。
鲤鱼老师将她拥入怀中,任泪水浸透衣襟。她的手掌轻轻拍打着洛安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迷路太久的孩子。
“没事的,没事的……”
夜风吹起,星辰悄然浮现。
橘黄的篝火旁,洛安抱着大小雪貂,眼眶虽还有些微红,可情绪明显好转许多。她呆呆地坐在那,双眼倒映着跳跃的火焰。
突然,一块热乎乎的肉饼闯进视线。洛安愣神地抬眼。
只见鲤鱼老师正笑着递给她一块饼,饼里满满当当塞满草猪肉,肉粒多得都快要溢出。
“小洛,发什么呆呢?快尝尝看,这可是为师烤鱼外,第二美味的。”
“唔?”
洛安表情还有些木然,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饼,温暖的触感和四溢的肉香瞬间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
咬上一口,淡淡的肉汁在口腔炸开,她的眼神闪过微光,开始大快朵颐。
鲤鱼老师笑着,在她身旁坐下,伸手轻抚她的头顶,温柔道:“吃慢点,老师这还有呢。”
“啊呜啊呜……”洛安嘴里塞满食物,含糊回应。
一顿饱餐后,洛安蜷缩在篝火旁,轻轻托起那金红的命灵,指尖缓缓摩挲。
命灵散发着淡淡的暖意,仿佛再次触摸到绣缡蛟前辈温热的身躯。
“好温暖……”
她低声呢喃,鲤鱼老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温和道:“只有真正无憾的灵魂,命灵才会永久留存。”
听完老师的话,洛安心里的石头也稍微落下,她长舒一口气,抬眼投向浩瀚星空,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轻声道:“前辈只是回家了,等我结束这一切,一定会再来看你。”
“哈哈,凭小洛的实力,要不了多久就能再回来看前辈咯~”
洛安没有回应,只是握紧命灵。
夜风拂过树梢,吹来远处花草的芬芳,轻轻撩起她额前的刘海。
她重重“嗯” 了一声,这既是回应老师,也是在向自己、向前辈许下郑重的诺言。
“咕咕……”
一只猫头鹰悄无声息地飞回树鞘,金黄的瞳孔在夜色下微微闪烁,注视着树下安睡的少女。
洛安蜷缩在铺好的被褥里,与娃娃和命灵一同进入梦乡。
命灵的暖光洒在她熟睡的脸庞,鲤鱼老师半跪在她身旁,轻柔地为她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散落的发丝。
少女的眉毛轻颤,似乎正在与谁在梦中低语。
“好好睡吧~”
………
接下来这七日,鲤鱼老师带着洛安在森林里咋窝,穿梭各处密林,认识更多种类的畸骸和各种草药的分类。
有时,洛安还会莫名其妙被老师带着锅碗瓢盆,瞬移到森林各地,体验新的生活。
时光匆匆,转眼间,日子就所剩无几。
在剩下的五日,鲤鱼老师也不强求,她将洛安送回家,美名其曰:
“小洛洛,这段时间肯定累坏了吧?回家好好休息,下学期接着干!”
回到家中,洛母便第一时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随后疯狂检查她的身体,眼神中满是心疼。
“洛安,有没有哪里疼?膝盖、手肘有没有哪里擦破?”
洛安摇了摇头,脸上扬起安抚的笑容,笑道:“没有,妈妈,你看我的身体别多棒啊!”
在几次检查之后,洛母才安心松开洛安,眉眼间的细纹也稍稍舒展。
她温柔地撩去洛安耳边的秀发,嘴里念叨:“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嗯!”洛安脸上依旧带笑,可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老师送我回来时,已经帮我治疗好身上的伤。
洛母又快步走到鲤鱼老师身前,满是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感谢她这段时间对洛安的细心照顾。
鲤鱼老师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谦虚地说自己也没做什么。
氛围相当温馨,洛安嘴角含笑,可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许青姐去哪儿了?
她急忙转头,只见许青姐站在屋檐下,手中握着一封信封。
她神情清冷,但轻皱的眉头,还是透露她此刻内心的波澜。
洛安心中疑惑,走上前去叫住她:“许青姐,怎么了吗?”
许青听闻,微微一愣,转头对上洛安,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小姐,只是帝国那发来的信。”
“帝国发来的....信?”洛安闻言,神情错愕:帝国怎么会突然写信给……?
她的目光一瞥,看到信封上醒目的帝国印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唇角微微颤抖:
“上面,写了什么?”
许青目光呆滞,似乎猜到洛安的想法,连忙安慰:“不用担心,小姐,这是帝国的召回令。”
听到这话,洛安仿佛如遭雷劈,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沮丧。
许青眼睛瞪大,急忙补充:“不是的,小姐,这是帝国让将士回去重新登记审核,我在这里办了证,在都城就可以登记。”
听到她的解释,洛安原本黯淡的心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
她急切地抓住许青的衣角,满眼期盼地询问:“真的吗,许青姐,真的是这样吗?你不会离开我们吧!”
许青认真地点头,眼神坚定与温和,洛安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舒了口气。
“嗯?帝国的召回令,真是稀奇~”
鲤鱼老师的声音突然从她们身后传来。她歪着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我可以看看吗?”
许青对鲤鱼老师仍抱有警惕,但看在洛安的份,她还是把那封信递了过去。
她接过信,眉眼划到信封上的帝国印章,嘴角微微勾起,随即将信递还回去。
“谢谢~”
这一连串奇怪的举动,整的在场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洛安疑惑地询问:“怎么了吗,老师?”
“嗯……也没什么事,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有召回令?”
“?”
“哈哈,没什么。”鲤鱼老师笑着摆摆手,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