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望海县的夏日,本该是渔歌互答、舟楫穿梭的热闹时节。可今年的渤海湾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海边的渔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沙滩上,望着远处被密密麻麻的渔船围起来的海域,愁眉不展。
“又被鱼三那伙人占了?” 一个年轻渔民咬着牙,手里的渔网被攥得变了形。
“可不是嘛。” 旁边的老渔民叹了口气,吐出一口烟圈,“从上个月开始,那片出黄花鱼的好海域,就被他们用大网圈起来了。谁要是敢靠近,轻则被砸了渔船,重则打断腿——你看王老五的儿子,现在还躺炕上呢。”
“这日子没法过了!” 年轻渔民红了眼,“鱼三垄断了最好的渔场,鱼价被他抬得翻了三倍,咱们打不到鱼,城里的百姓也吃不起鱼,就他一个人赚得盆满钵满!”
他们口中的“鱼三”,本名鱼三膘,是望海县的一霸。此人原是个地痞,后来靠着勾结县衙的捕头,又养了一群打手,渐渐垄断了望海县的渔业。他不仅圈占优质渔场,还强行规定渔民必须把打到的鱼卖给自己,价格由他说了算,稍有不从便是一顿毒打。望海县的县令是个昏官,收了鱼三的好处,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这日午后,一辆装饰并不奢华、却透着贵气的马车,停在了望海县城外的客栈。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着素色襦裙的女子,正是从幽州城赶来的玉倾城。
她此次来望海县,一是为了探望在此巡查海防的龙天策,二是听闻了望海县渔业被垄断的事,心中不平。龙天策正忙于和契丹的边境谈判,一时抽不开身,她便决定先过来看看。
“公主,咱们直接去找县令,让他处置鱼三便是,何必这么麻烦?” 贴身侍女青黛有些不解。玉倾城虽已嫁给龙天策,但“凤凰公主”的身份,在大唐境内仍是极有分量的。
玉倾城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聪慧的光芒:“直接下令,固然能治住鱼三,却难消百姓心头的怨气。这种恶霸,就得让他当众出丑,让所有人都看看,他那点势力,在公道面前不堪一击。”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听说这鱼三最是贪婪,又极好面子,咱们就从这两点下手。”
接下来的两日,玉倾城并未惊动官府,只是带着青黛,换上普通妇人的衣裳,在望海县的渔市和海边转悠。她看到鱼三的打手在渔市上强买强卖,看到渔民们捧着少量的鱼,愁眉苦脸地讨价还价,看到城里的百姓对着高昂的鱼价唉声叹气……心中的主意,越发清晰了。
第三日清晨,望海县最大的酒楼“望海楼”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客人身着绫罗,气度雍容,身边跟着两个精明干练的随从,一看就是来自长安的富贵人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玉倾城。
“店家,” 玉倾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度,“我家主人是长安的皇商,特意让我来望海县采买一批上好的海产,尤其是那种叫‘赤鳞鱼’的珍品,越多越好,价钱不是问题。”
赤鳞鱼是望海县特有的名贵海鱼,肉质鲜美,只在那片被鱼三垄断的海域出产,且数量稀少,历来是贡品。
店家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道:“贵客放心!要说这赤鳞鱼,整个望海县,就数鱼三爷手里最多!小人这就去通报鱼三爷,让他亲自来见您!”
玉倾城故作矜持地点点头:“也好。不过,我家主人讲究‘货比三家’,若是鱼三爷的赤鳞鱼成色好、数量足,我可以出市价三倍的价钱收购。但若是……” 她话锋一转,“……若是掺杂了普通海鱼,或者数量不够,我可要另寻卖家了。”
店家哪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去了鱼三的住处。
鱼三此时正在家里喝酒,听闻有长安来的贵客要高价收购赤鳞鱼,还是三倍价钱,顿时喜出望外。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搭上长安的贵人,摆脱“地痞”的身份,成为真正的“体面人”。
“快!快把我最好的赤鳞鱼都拿出来!” 鱼三连忙换上一身自以为最华贵的锦袍,又让人把最近半个月捕捞的赤鳞鱼都装在精致的鱼缸里,亲自带着,浩浩荡荡地往望海楼赶去。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打手,一来是为了撑场面,二来是怕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捣乱。
望海楼的雅间里,玉倾城正临窗而坐,看着窗外的海景。
“贵客!贵客!” 鱼三推门而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看到玉倾城的瞬间,竟有些看呆了——眼前这妇人,虽未施粉黛,却气度非凡,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端庄美丽。
玉倾城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些鱼缸上:“这些就是赤鳞鱼?”
“正是!正是!” 鱼三连忙献宝似的指着鱼缸,“贵客您看,这些都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条条鲜活,成色绝对是顶尖的!您要多少,我这就派人去取!”
玉倾城站起身,走到鱼缸前,故作仔细地看了看,忽然皱起眉头:“鱼三爷是吧?恕我直言,这些赤鳞鱼,似乎……不太对劲。”
“不对劲?” 鱼三一愣,“贵客您什么意思?”
“我虽不懂捕鱼,但也知道,赤鳞鱼性喜洁净,只在深海礁石区活动。” 玉倾城的声音陡然提高,故意让雅间外的人也能听到,“可你这些鱼,鱼鳞上带着浅海的泥沙,鳃里还有圈网的纤维——这分明是用大网在浅海强行捕捞的,根本不是自然生长的珍品!”
鱼三脸色一变,强辩道:“贵客您有所不知,这……这是新品种……”
“新品种?” 玉倾城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雅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须发花白的老渔民——正是玉倾城前两日找到的,世代以捕捞赤鳞鱼为生的老手。
“几位老丈,” 玉倾城看向他们,“你们说说,真正的赤鳞鱼,该是什么样子?鱼三爷用大网圈占海域,强行捕捞,是不是破坏了赤鳞鱼的生长?”
老渔民们早就对鱼三恨之入骨,此刻有“长安贵客”撑腰,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回贵客的话,真正的赤鳞鱼,鱼鳞是透亮的红,这鱼三的鱼,颜色发暗,就是被圈网困久了!”
“他不仅圈海域,还用密网捕捞,连小鱼苗都不放过,再这么下去,赤鳞鱼都要被他捕绝了!”
“我们这些老渔民,想捕几条赤鳞鱼补贴家用,都被他的人打出来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鱼三垄断海域、欺压渔民、破坏渔业的恶行,全抖了出来。雅间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店家,听到这些话,纷纷对着鱼三指指点点,骂声不绝。
鱼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怒:“你们……你们胡说八道!” 他想对老渔民动手,却被玉倾城的随从拦住了。
“鱼三爷,” 玉倾城的声音冰冷下来,“我本想与你做笔生意,没想到你不仅以次充好,还做出这等欺压百姓、破坏资源的勾当!看来,望海县是没有合格的赤鳞鱼了。”
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脸色铁青的鱼三,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家主人,最喜欢结交遵纪守法的良商,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垄断市场、鱼肉乡里的恶霸。你说,要是我把今天的事,告诉幽州刺史龙大人,他会怎么处置你呢?”
“龙……龙大人?” 鱼三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地。他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长安贵客”,绝非普通的皇商随从,能直呼幽州刺史的名讳,身份定然不一般!
就在这时,望海县的县令带着捕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刚才接到消息,说凤凰公主微服私访望海县,正在望海楼,吓得魂都没了。
“下官……下官望海县令,参见公主殿下!” 县令“噗通”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公主?!” 鱼三彻底傻眼了,他看着眼前这位素衣女子,想起她的气度、她的话语,终于明白自己得罪了谁。他眼前一黑,竟吓得晕了过去。
百姓们更是惊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原来是公主殿下!”“公主为民做主啊!”
玉倾城看着跪在地上的县令,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鱼三垄断渔业,欺压百姓,你身为县令,不仅不管,反而纵容包庇,该当何罪?”
县令吓得连连磕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这就将鱼三及其党羽全部拿下,归还被圈占的海域,赔偿渔民损失!”
“很好。” 玉倾城点了点头,“记住,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望海县的渔业,是百姓的生计,不是某些人的摇钱树。若再敢懈怠,休怪本宫不客气。”
“是!是!下官遵命!” 县令屁滚尿流地让人把晕过去的鱼三抬走,又下令拆除圈占海域的渔网,释放被扣押的渔民船只。
消息传开,望海县的渔民们,无不欢欣鼓舞。被圈占的海域重新开放,鱼三的党羽被一网打尽,县令也被吓得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包庇恶霸。
傍晚时分,龙天策巡查海防归来,听闻了玉倾城巧戏鱼霸的事,走进客栈时,正看到她在灯下,听老渔民讲述如何辨别赤鳞鱼的好坏。
“看来,本刺史在幽州的‘新篇章’,还得靠公主殿下帮忙才能写得更精彩啊。” 龙天策笑着走上前,金发黑眸中满是欣赏。
玉倾城抬头,对他莞尔一笑:“夫君治理边疆辛苦,这些‘小事’,妾身代劳便是。你看,” 她指向窗外,“海边的渔船,又开始唱歌了。”
窗外,渤海湾的海面上,夕阳如金,渔船穿梭,渔民们的号子声、歌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机与希望。被垄断的风波平息,望海县的渔业,终于回到了正轨,迎来了属于它的“新篇章”。
而这场由凤凰公主巧计引发的风波,也成了幽州百姓口中的美谈。人们说,龙刺史不仅自己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连他的妻子,都这么聪慧正直,懂得百姓的疾苦。
在幽州的“新篇章”里,既有龙天策镇守边疆的铁血与威严,也有玉倾城巧解民忧的智慧与温情。夫妻同心,文武相济,这方饱经风霜的土地,正一点点褪去旧痕,朝着更加清明、更加繁荣的未来,稳步前行。海边的渔歌,唱的不仅是丰收的喜悦,更是对这对特殊夫妻的赞颂,对一个新时代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