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的改革,如同一股奔涌的春水,冲刷着积弊的淤泥,也搅动了潜藏在水底的顽石。
龙天策推行的女子夜校、六艺传习,以及吏治整顿,每一项都精准地打在了乡绅集团的痛处——女子识字,动摇了他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固有掌控;六艺传习培育实用人才,打破了他们对知识和技能的垄断;吏治整顿,则斩断了他们与贪官污吏勾结牟利的链条。
那些在刁光斗倒台后侥幸留存的乡绅,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跳出来公然抗议。
第一波反扑:以“祖制”为名,阻挠新政
最先发难的,是城西的孟家。孟家祖上曾出过翰林,在睢阳世代为官,虽未直接参与刁光斗的勾当,却靠着包庇佃户逃税、垄断城郊的菜籽油生意,积累了巨额财富。
六艺传习所开办后,不少佃农的子弟去学习了算术、丈量,很快发现孟家给他们的租地账目,竟多算了三成。佃农们联合起来去孟家理论,孟家仗着势大,不仅不认账,还打伤了两个带头的佃农。
事情闹到太守府,孟家族长孟明远,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带着十几个乡绅,抬着一块“祖制不可违”的牌匾,堵在了太守府门口。
“龙太守!” 孟明远拄着拐杖,声如洪钟,“您搞的女子夜校,让妇人抛头露面,有违妇德!六艺传习,教些‘杂学’,荒废圣贤书,是败坏风气!再这样下去,睢阳的根基都要被您毁了!”
周围的乡绅纷纷附和:“是啊!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怎能说改就改?”
“太守大人,收手吧!别让睢阳成了天下的笑柄!”
百姓们围在外面,议论纷纷。有同情乡绅的(多是些受旧思想影响较深的老人),也有支持龙天策的(多是新政的受益者),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龙天策没有动怒,只是让人搬了张桌子,坐在府门口,对着众人朗声道:“孟族长说祖制不可违,那我倒想问问,哪条祖制规定,女子不能识字?哪条祖制规定,百姓不能学算术、学丈量,免得被人坑骗?”
他指着那两个被打伤的佃农,声音陡然提高:“孟家多收三成租子,打伤讨公道的佃农,这也是祖制?还是说,在孟族长眼里,祖制只是你们欺压百姓的工具?”
孟明远被问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你……你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 龙天策冷笑一声,让人抬来孟家的租地账册(夜凌早已带人从孟家账房抄出),当众翻开,“大家看看,这是孟家的账册,上面清楚地记着,给佃户的地是十亩,实际丈量只有七亩,却按十亩收租!这就是孟族长说的‘祖制’?”
账册上的字迹清晰,数字确凿,百姓们顿时哗然。
“原来如此!怪不得孟家那么富!”
“太黑心了!连佃户的血汗钱都骗!”
那些原本同情孟家的老人,也纷纷摇头,觉得孟家做得太过分。
龙天策见状,趁热打铁:“我推行新政,不是要毁了睢阳的根基,是要让根基更稳!女子识字,能明理持家;百姓学技能,能安身立命;官吏清廉,能公正处事。这些,哪一样不是为了睢阳好?”
他看向孟明远:“孟族长若觉得新政有不妥之处,尽可拿出证据,与我在公堂论理。但若是仗着势大,欺压百姓,阻挠新政,我龙天策绝不姑息!”
最终,孟家不仅退还了多收的租子,赔偿了受伤的佃农,孟明远还被勒令公开道歉。经此一事,那些想以“祖制”阻挠新政的乡绅,再也不敢轻易跳出来了。
第二波反扑:煽动宗族,制造混乱
孟家的抗议失败后,一些更隐蔽的乡绅,开始转变策略——他们利用宗族势力,煽动不明真相的族人,制造小规模的混乱,试图干扰新政推行。
城南的李家,是个大族,族长李老栓,与刁光斗是旧识,靠着垄断当地的木材生意发家。六艺传习所开设木工课,请来的老木匠手艺精湛,收费低廉,不少想学木工的年轻人,都去了传习所,李记木铺的生意一落千丈。
李老栓怀恨在心,却不敢像孟家那样公开对抗,便暗中唆使族里的几个泼皮,去传习所捣乱——要么故意打翻工具,要么在课堂上大声喧哗,甚至偷偷放火烧了传习所的柴房(幸好被夜巡的士兵及时扑灭)。
事情发生后,李老栓还装模作样地带着族人来“赔罪”,说是“族人不懂事,给太守添麻烦了”,实则想把事情压下去。
龙天策看穿了他的伎俩,却没有立刻发作。他知道,李家宗族庞大,硬查只会激化矛盾。
他让人找来那个被烧毁的柴房附近的邻居,又让夜凌暗中调查那几个泼皮的行踪,很快掌握了李老栓指使的证据。
但他没有将证据公之于众,而是单独召见了李老栓。
“李族长,” 龙天策坐在堂上,语气平静,“传习所的柴房被烧,我知道不是你的本意,但你的族人犯了错,你这个族长,难辞其咎。”
李老栓心里有鬼,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木铺的生意。” 龙天策话锋一转,“传习所的木工课,不是为了抢你的生意,是为了让更多人学会手艺,让睢阳的木工活做得更好。你若愿意,我可以让传习所的老木匠,与你合作,改良木铺的工艺,甚至帮你拓展销路,如何?”
李老栓愣住了,他没想到龙天策不仅没追责,反而愿意帮他。
“你……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龙天策点头,“新政不是要断了谁的活路,是要让大家的活路更宽。你若肯配合,李家不仅能保住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但若执迷不悟,继续煽动族人捣乱……”
他没说下去,但眼神中的锐利,让李老栓浑身一颤。
李老栓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合作。他不仅约束了族人,还主动拿出木料,支持传习所的木工课。传习所的老木匠果然帮李家改良了榫卯结构,让家具更耐用,李家的生意不仅没垮,反而因为口碑变好,更红火了。
其他想煽动宗族闹事的乡绅,见李老栓的下场(合作共赢),也纷纷打消了念头。
第三波反扑:散布谣言,动摇民心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剩下的乡绅,开始玩起了阴的——散布谣言。
他们暗中指使一些地痞、巫婆,在街头巷尾散布:“女子夜校是狐狸精变的,去了的女人,都会被勾走魂魄!”“六艺传习所的操场下面,埋着不干净的东西,去那里学本事的年轻人,都会生病!”
这些谣言,起初只是在老人和孩子中间流传,但架不住天天有人念叨,渐渐地,一些百姓开始半信半疑。女子夜校的报名人数,一度减少了一半;传习所的学员,也有人因为家人反对,不得不退学。
花蓉得知后,没有慌乱。她知道,对付谣言最好的办法,是用事实说话。
她让夜校的女学员,在街市上公开识字、算账,甚至帮百姓写家书。一个叫春桃的丫鬟,用在夜校学的字,帮邻居写了封给远方儿子的信,信里详细说了家里的情况,还算了算今年的收成,邻居感动得热泪盈眶,逢人就说:“春桃去了夜校,不仅没被勾走魂魄,还更能干了!”
玉倾城则带着传习所的学员,在城门口摆起了摊位,现场展示学到的技能:年轻人表演射箭,百发百中;学徒展示自己做的木工活,精致结实;账房先生教百姓快速算账,引得众人围观。
“这就是被‘不干净东西’影响的样子?” 一个学员笑着举起自己做的木凳,“大家摸摸,结实得很!”
百姓们亲眼看到,夜校的女子更聪慧了,传习所的学员更能干了,谣言不攻自破。那些散布谣言的地痞、巫婆,被夜凌抓了个正着,当众揭穿了他们受乡绅指使的真相,百姓们无不唾骂。
风波渐息,新政扎根
几波抗议下来,残留的乡绅们,要么被龙天策的铁腕震慑,要么被新政的实惠打动,要么因为阴谋败露而声名狼藉,再也无力掀起风浪。
睢阳的改革,终于在重重阻力中,扎下了根。
女子夜校的烛火,照亮了越来越多女性的眼睛;六艺传习所的钟声,唤醒了越来越多年轻人的斗志;吏治清明,百姓告状有门;军队严整,四方宵小不敢轻易作乱。
龙天策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井然有序的街市,看着女子夜校门口又排起的长队,看着传习所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心中充满了感慨。
他知道,改革之路,永远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守住本心,用智慧化解阻力,用真诚对待百姓,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那些跳梁的乡绅,如同改革路上的小石子,虽然硌脚,却挡不住前进的步伐。
睢阳的“新篇章”,在一次次化解危机的过程中,写得愈发坚定,愈发厚重。这篇章里,有冲突,有博弈,更有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改革者们不懈的坚持。
而远方的神都,关于百官行述的风波,还在继续发酵。但这一切,暂时还未影响到睢阳的安宁。龙天策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会像守护睢阳一样,坚定地走下去,让这“新篇章”,续写得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