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策让书生义务劳作的告示贴出三日,城郊的官田边热闹起来,却唯独少了几个关键人物——以宋举人为首的一群“老资格”读书人。
宋举人府上,此刻正聚集着吴秀才、马秀才等几个核心人物,桌上摆着茶水点心,气氛却压抑得很。
“那龙天策,简直是无法无天!” 宋举人把茶杯重重一放,茶水溅出,“竟想让我堂堂举人去种地?他也配!” 他嘴上说着“恶疾缠身”,实则红光满面,正和众人商议着如何“对抗暴政”。
吴秀才愁眉苦脸:“可他是太守,手握实权,我们硬顶,怕是……”
“怕什么?” 马秀才梗着脖子,“我们是读书人,是孔孟门生!他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天下读书人都会骂他‘迫害斯文’!我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力道之大,不像是访客,倒像是催债。
“谁啊?” 管家战战兢兢地去开门。
门一打开,十几个身着皂衣、腰佩短棍的府丁鱼贯而入,为首的是夜凌手下的一个小旗官,面色冷峻,声音洪亮:“奉太守令,请宋举人、吴秀才、马秀才等诸位先生,即刻前往城郊官田,履行义务劳作。”
宋举人脸色一变:“放肆!谁让你们擅闯民宅的?我不是说了,我身染恶疾,无法劳作吗?”
小旗官面无表情:“太守说了,宋举人龙精虎猛,怕是‘懒病’犯了,特命我等‘请’您去田里‘活动活动’,或许病就好了。”
“你……你敢羞辱我?” 宋举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旗官,“我乃朝廷举人,有功名在身,你们这些卑贱的府丁,也敢对我呼来喝去?”
“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小旗官不为所动,“太守有令,今日午时前,所有适龄书生必须到岗,逾期不到者,以抗命论处,轻则罚俸,重则革去功名。”
“革去功名?” 吴秀才吓得脸都白了——他寒窗苦读十年,才考中秀才,若是被革去,这辈子就完了。
马秀才也慌了,却还嘴硬:“他敢!功名是朝廷给的,他一个太守,无权革去!”
“有没有权,您可以试试。” 小旗官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府丁立刻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诸位,是自己走,还是让我们‘请’您走?”
宋举人看着气势汹汹的府丁,又看看身边脸色发白的吴秀才、马秀才,知道这次龙天策是来真的。他咬着牙,强撑着架子:“我乃举人,岂能与尔等粗人为伍?我要去州府告他!”
“告?” 小旗官冷笑,“等您从田里回来,有的是时间写状子。现在,请吧。”
两个府丁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宋举人的胳膊,力道之大,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你们……你们敢动手?放开我!我要见龙天策!”
“太守在田埂上等您呢。” 府丁不为所动,半架半扶地将他往外带。
吴秀才见状,腿一软,差点跪下:“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别动手……”
马秀才还想挣扎,被一个府丁瞪了一眼:“马秀才,您是想自己走,还是让我们像‘请’宋举人那样‘请’您?” 他看着宋举人被“扶”得踉踉跄跄的样子,终于怂了,低着头,跟着府丁往外走。
其他被点名的书生,有的躲在亲戚家,有的装病躺在床上,都被府丁一一找到。府丁们执行力极强,不管对方如何哭闹、咒骂、哀求,只一句话:“太守有令,不去不行。” 然后不由分说,直接“请”走。
一时间,睢阳城里,到处可见府丁“护送”着衣冠不整、面带悲愤的书生往城郊赶的景象。
“这是作孽啊!读书人哪能去种地?”
“龙太守也太狠了,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看是那些书生活该,整天空谈误国,也该让他们尝尝种地的苦!”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同情,有人叫好,更多的是看热闹。
城郊的官田边,早已到岗的书生们,正顶着烈日笨拙地锄草,看到宋举人等人被“押”过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眼神复杂。
宋举人被府丁推搡着,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泥地里。他看着眼前的黄土地,看着远处挥汗如雨的其他书生,看着站在田埂上、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的龙天策,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气得浑身发抖。
“龙天策!你欺人太甚!” 宋举人指着龙天策,声音嘶哑,“我乃朝廷命官(举人虽未入仕,却有做官资格,视为预备官员),你竟敢如此对我?我要上京告御状!”
龙天策慢悠悠地走过来,看着狼狈不堪的宋举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告御状?可以。但在那之前,先把你脚下这块地的草锄干净。”
他指着地里的杂草:“宋举人不是常说‘粒粒皆辛苦’吗?今天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这‘辛苦’二字,是怎么写出来的。”
“我不锄!” 宋举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有种就杀了我!”
“杀你?” 龙天策嗤笑,“脏了我的刀。你要是不锄,也行。” 他对小旗官道,“给宋举人记上,抗命一日,罚俸半年;抗命两日,革去功名;抗命三日,直接押去修河堤,劳改一年。”
“你……” 宋举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革去功名?修河堤?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吴秀才见状,赶紧拉了拉宋举人的袖子,低声道:“宋兄,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先做吧。” 他已经拿起锄头,笨拙地开始锄草。
马秀才也低着头,默默地走进田里。
其他被“请”来的书生,见领头的宋举人都没了办法,也只能咬着牙,拿起农具,走进那片让他们鄙夷的黄土地。
宋举人看着身边一个个低头劳作的同伴,又看看龙天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再想想“革去功名”的后果,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他看着脚下的泥土,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可最终,还是在府丁的注视下,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把让他羞耻的锄头。
当他的锄头第一次接触到泥土时,宋举人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过脸颊——他觉得,自己几十年的“斯文”,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龙天策看着他终于拿起锄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身对小旗官道:“盯紧点,别让他们偷懒。告诉老农,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别客气。”
“是,太守。”
阳光越来越烈,晒得田地里的人汗流浃背。宋举人挥舞着锄头,动作笨拙得像个三岁孩童,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手心磨出了血泡。他看着身边那些曾经被他鄙视的农夫,动作娴熟,挥洒自如,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或许,这些“粗人”,并不比他差。
远处,围观的百姓看着这一幕,有的指指点点,有的低声议论,却没人再为书生们辩解。
龙天策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些在烈日下劳作的书生,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知道,强行让这些读书人下地,会引来非议,甚至会被人骂“暴政”。但他不在乎。他要的,不是他们的感激,而是他们的转变——让他们明白,读书不是为了脱离百姓,而是为了更好地理解百姓;斯文不是空谈,而是要落到实处。
这场看似“羞辱”的强制劳动,或许会成为这些读书人生命中的一道坎,但跨过这道坎,他们或许才能真正明白“民生”二字的分量。
睢阳的“新篇章”,需要女子夜校的烛火,需要六艺传习所的钟声,也需要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真正低下头,走进泥土里,去触摸这片土地的温度。
只有这样,新旧观念的碰撞,才能真正催生出更坚实、更贴近民心的新秩序。而此刻田埂上的汗水与挣扎,不过是这新篇章开启前,必须经历的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