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穿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式制服,立领笔挺。
四个方正的贴袋整齐地缀在胸前与腰下,金属纽扣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
他头戴一顶大檐帽,黑色的硬质帽檐压得有些低。
进入四合院后直奔中院而去。
……
这时候的公社都是有自己的民兵队伍的,每个生产大队都配发有六七杆老式步枪。
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有人巡逻。
郑文山骑着他那辆二手自行车,刚到四季青公社地界,就被两个持枪民兵拦了下来。
个子高一些的手里步枪枪口朝着斜下方,粗声粗气地喝道:“站住!哪来的?有证明吗?”
“同志辛苦,”郑文山下来自行车,把车子扎好,从口袋里掏出采购证,“同志,我是四九城红星轧钢厂来的采购员,这是我的证件。”
高个子民兵伸手接过证件,装模作样地翻看着。郑文山瞧见对方把证件拿倒了还浑然不觉,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发懵。
不过也没忘了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拆开的大前门,抖出两根给两人递了过去,“二位受累,这天寒地冻的,抽根烟暖和暖和。”
两人分别接过去,矮一些的民兵对着高个子笑骂道:“我说刘大炮,你识字吗你就看,大字不认识一个,证件都拿倒了,还每次数你最积极!”
被唤作刘大炮的高个子民兵脸色一红,却梗着脖子反驳:“陈二狗,我不认识字怎么了,我看看公章不行吗?”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把手里的证件递向陈二狗。
陈二狗接过去看了一眼,他把证件还给郑文山,顺手把烟别在耳朵上,笑道:“郑同志,你这是来采购物资啊?现在大家伙都吃不饱,想采购到东西估计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这灾荒年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可厂里下了任务,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来碰碰运气了。”
郑文山目光扫过两人洗得发白的制服,又望了望远处灰蒙蒙的村落,心里沉甸甸的。
……
告别两位民兵后,郑文山沿着土路村里骑去。
路上遇到几个扛着农具的社员,他客气地递上烟打听生产队办公室的位置。
郑文山心里清楚,自己想要的那些东西,若是走公社供销社那条线,自然能买得更齐全。
可问题是——风险也更大。
现在这种年头,公社盯得紧,动辄就能扣上“倒买倒卖”的帽子。
他这趟过来,原本就没打算买太多。
每种粮食的种子只要能买到一斤就行,果树苗能搞到就行,不求多,只求品种全些。
而农村的生产队,是最基层、也相对灵活的单位。
队里种啥、留啥、卖啥,队长心里最清楚。
仓库里总归会剩下些“损耗”或“次等”的,郑文山要的就是这些,至于会不会卖给他,那就看你愿不愿意花钱了。
一间简易砖瓦房,墙面刷着白石灰,门口挂个木牌,上头写着“四季青公社第三生产队”。
屋里中年人是个黑脸汉子,穿着旧棉袄,嘴上叼着根自己卷的旱烟正在吞云吐雾。
这就是张队长,生产队里管着几十户社员的队长。
郑文山进门先发烟,介绍了一下自己。
张队长把接到手的大前门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脸享受的样子。
听说他是来采购物资的,张队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为难:“郑同志,别抱什么希望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吃都不够吃,哪还有什么东西卖?”
郑文山掏出火柴给他点上,顺势坐在旁边的长条凳上,动作自然地把手里的半盒大前门也放在桌子上:“理解理解。要不您帮忙问问社员们看看,说不定谁家正好有要卖的东西,这不省得往城里跑了嘛?”
张队长深吸一口烟,看了看桌子上的半盒烟,“成吧!看你个小年轻大冷天的跑一趟也挺不容易,那我就在大喇叭上给你喊喊,不过可不能抱太大希望。”
郑文山自然是一番客套感谢。
等张队长喊完,趁着还没人过来的时候。
郑文山挪了挪屁股下的长条凳,凑近了些,低声道:“张队长,实不相瞒,我这趟不全是为厂里,还想少弄点种子和果树苗,不知道张队长这能不能帮上忙。”
张队长一听,皱着眉摇了摇头:“郑同志,你这就是为难我了,现在是统购统销,种子更是按需分配,哪有多余的往外卖?更何况,这也不合规呀!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个麻烦事。”
对于张队长的话,郑文山一点也不意外。
大家第一次见面,没点信任基础,怎么可能做这种明显不合规的事情。
不过他也没打算跟张队长打持久战,要想打好关系,那最起码得多跑几趟才行,郑文山可没这种打算。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利益开道了。
“张队长说的是,是我莽撞了,”郑文山一边说又慢悠悠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自然地跟刚才的那半包大前门放在一起,张队长眼皮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不过这还没完,只见郑文山又从随身带来的布袋子里掏出一瓶红星二锅头。
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这年头农村人喝酒最多喝点地瓜烧,连散白过年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喝上,哪能喝得起二锅头。
哪有不爱喝酒的干不。
光看看那“精美”的玻璃瓶包装,张队长就已经咽了口口水。
这下他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不是,我说郑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张队长一边说着话,连忙起身到门口往外看了看,顺带着把门给关上了。
外边有没有人郑文山一直用意念看着呢,这房间不大,方圆五米的距离,也就是直径十米的范围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郑文山都一清二楚。
“张队长,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谢您帮我在大喇叭上喊话,省得我挨家挨户去跑了。”
张队长心道你骗鬼呢,要是有这种好事,你天天来,我保证把你当爷伺候,其他队我也帮你跑关系。
嘴上却是道:“郑同志,你这就太客气了,不过你一个城里人要种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