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长虽然对桌子上的东西很心动,但不问清楚他实在是有些害怕,还是问问图个心安。
“唉——”郑文山叹了口气,一副无奈模样,“还不是这粮食不够吃,得想想办法嘛!实不相瞒,张队长,现在城里也难过得很。不像咱农村,还能有点自留地,多少能自己种些。城里现在都吃榆树皮粉了。我们是住的那种四合院,您知道吧!”
张队长心道:原来城里也这么难啊,还以为只有我们农村人日子不好过呢,心里多少有些平衡。
“知道知道,你继续说。”
“我们住的那种四合院,它有个跨院,不过房子倒了,现在里边没住人。我们院子是远近闻名的优秀四合院,年年被街道评为优秀先进四合院。”
这个转折让张队长有些懵,不过也没打岔。
郑文山说着脸上一副自豪的表情,“院里管事大爷想办法,在街道问过了。街道办那边倒是挺开明,说在空地里种点粮食、果树,自己吃是没问题的,只要不往外卖,不影响街面整洁就行。就是种子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张队长边听边点头,“在院子里种也种不了多少啊?”
“可不是嘛!”郑文山点头认同,“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多少种些补充一下。也就是我们这院子,左邻右舍都和气、团结,商量点事不扯皮。要是换成别的院子,光为将来分多少就得把头打烂。”
眼看张队长脸色已经不再像刚提到种子时那样抗拒,郑文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工业券晃了晃,把张队长晃得眼晕。
“这不,我们院子里一商量,大家凑了5张工业券和一些钱。想着咱们公社这边种类齐全,号称四九城菜篮子,果树、粮食种子都有。我又是采购员,顺道来问问,看看能不能弄点。”
这话听得张队长也是与有荣焉。
不过郑文山脸上确实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只是可惜了,本来想着咱队里可能有些‘损耗’或者‘次等’的种子,咱们不讲究出芽率,能种就行。
谁知道您这边没有,那我只能等会去其他几个队的时候再问问了。”
一边说,郑文山一边作势要去拿桌子上那瓶二锅头,动作自然,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张队长看着他的手快要碰到瓶子了,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说是感谢我帮你用大喇叭喊话的?敢情你这烟酒是能退的礼啊?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吐出去的唾沫还真能舔回去!
关键是工业券太诱人,农村最缺的就是这玩意,连买锅都得要它。至于香皂什么的,不会有人想着去买那玩意。
至于郑文山口里的“次等”种子,张队长一听就知道对方也是明白人。
再说了,对方说得明白,是街道办允许的,不是他私下乱搞,这事儿干起来也算心安理得。不过就是要跟会计商量一下而已。
卖种子的钱他肯定不敢私吞,不过烟酒嘛……
张队长手比郑文山的更快,一手拿烟一手拿酒,动作麻利地将其放在一旁桌子下边。
还一边笑着说:“嗐,郑同志,你这见外了不是,我本来以为你要的多呢!那我们这肯定没有,搞半天你们就是在院子里种点,那也要不了多少啊!”
郑文山一脸兴奋,“是啊!每样只要能超过一斤就行,就那些小麦、玉米、小米、旱稻、谷子,再把果树苗每样来两颗,再多就没地方种了。”
“你要说“次等”种子,那我这还真没有,不过正好前些天清点库存,发现有些去年留下的种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张队长脸上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介意,不介意,多少能出芽就成。”郑文山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着,你要是真拿那种不出来的东西糊弄我,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那成,郑同志不挑剔,这事儿就好办。价格上?”
“张队长,是这样的,我这里一共有5张工业券,另外每斤种子按两块钱算,果树每颗按1块钱算,你看?”
郑文山给的价格是按照黑市上粮食价格给的,是不是给高了他并不在乎,主要是要保证能一次搞定。工业券则是双保险,免得以后再为这点事操心。
张队长一听心花怒放:遇到大冤种了,我要不卖我就是傻子!
他点了点头:“行,那你先等会儿,我得等这会儿来卖东西的人走了之后去找找会计。”
张队长顿了下又道:“不过郑同志,这事咱自己心里明白就成,要是传出去的话……”
“张队长,我今儿可是以厂里采购身份来的,别的什么也没干。”郑文山会意,当然不能让他担心。
……
又等了几分钟,陆陆续续来了十来户人家,一共收了四斤晒干的梅干菜和干豆角,六户人家一共凑一起也就二十多个鸡蛋。
还有一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奶奶,手里拎着一只瘦母鸡。
要知道,这年头母鸡被称为鸡屁股银行,不是实在遇到困难,母鸡是没人会卖的。
听着张队长跟老奶奶的对话,郑文山听明白是老奶奶儿子病重,想要去城里看病,实在没办法了,才咬牙要把鸡卖掉。
郑文山按照厂里的收购价收了,不过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在她口袋里多放了十块钱。反正这地方没准备来第二次,至于是不是冤种,没那么重要。杀的人不少,就当做点好事吧!
张队长看郑文山收购母鸡的价格比以前来的采购员价格高一些,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真诚。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他拍拍裤腿起身:“郑同志,你在这边歇会儿,我去找会计看看,要是有富余的,你要不?”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郑文山笑道:“张队长,要是小麦、旱稻这两样要是宽裕,能多来点最好。其他的就算了,种不了那么多。”
……
半个小时后,张队长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布袋,鼓鼓囊囊的。他进门先把门关好,郑文山感知了下,分门别类的装好在一个个小袋子里,颗粒饱满,颜色也不像是陈的。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打开看了看。